當初看中了方清渠這個人,覺著有才學知上進,又是真心對沈瓊好的,實為良配,所以才會幫著他追求沈瓊,可到頭來卻是這麽個結果。
曾懊悔自己沒能攔下沈瓊同裴明徹親,如今,又開始後悔自己攛掇著沈瓊接方清渠。
雲姑心中猶自懊惱著,再回來同沈瓊說話時,不自覺地便帶出了這個意思。
“這怎麽能怪到你頭上?”沈瓊抱著湯圓梳,“非要說的話,大抵就是我運氣不好,又或者不適合親嫁人。這也沒什麽,橫豎我一個人過得也開心的,你今後別再盼我嫁人就是。”
雲姑先前總是盼著沈瓊能如尋常姑娘家一樣,嫁人生子,白頭偕老,如今經過方清渠這事後,倒是再也不說這事了。
“又或者,”沈瓊說話間也沒什麽顧忌,玩笑道,“我趕明兒就如同前朝那些夫人一般,在自己家中養個男寵什麽的,隻要能哄得我高興,倒也不錯。”
雲姑就算再怎麽慣著,骨子裏卻還是循規蹈矩的人,聽了這話,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,嗆得咳了起來。
沈瓊笑得前仰後合,其實也就是隨口一提,沒想到雲姑的反應會這麽有趣。
“其實我覺著這樣的確也不錯,”桃湊熱鬧道,“還可以多養幾個,看看誰最能討姑娘歡心。”
沈瓊忍笑道:“那還是算了……”
這麽一攪和後,倒是也沒人在意方母來過這件事了。
隻不過晚間,沈瓊都已經服了藥準備歇下的時候,方清渠竟然來了,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白日裏的事,所以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。
桃冷著臉將人給攔在了外邊,依著沈瓊的吩咐回了方清渠,盼著他能知識趣地離開。
以往,方清渠都是極聽沈瓊的話,可這次卻怎麽都不肯離開,一定要見沈瓊一麵才肯罷休。
桃沒了法子,隻能進室去回了沈瓊。
沈瓊隻穿了件雪白的中,頭發也散了下來,聞言,無奈地歎了口氣。
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薄的緣故,完全沒法理解為何無論是裴明徹還是方清渠,都對這最後一麵異常執著,仿佛非要聽親口說出來才行。
事已至此,見了麵也不過是自討沒趣,又何必呢?
可方清渠執意不肯離開,沈瓊隻得又換了裳,綰了頭發,扶著桃到外間去見他。
“你不願再見我,是因著白日裏我娘來過的緣故嗎?”方清渠沒繞彎子,開門見山地問。
“是,也不是。”沈瓊垂下眼睫,如實道,“我早就同你說過,我是個怕麻煩的人。”
且不說對方清渠沒多深厚的,就算是有,也不會為此去討好方母,更不會嫁過去整日裏為了婆媳關係頭疼心煩。
沈瓊不是江雲晴,不會單為了一個“”字,便百般忍讓。一旦有這個苗頭,就會直接掐滅。
這些日子以來,方清渠一直在為此事反複糾結,但始終尋不著一個妥善的法子來理。如今沈瓊先徹底挑明,他在心疼難過之餘,竟也算是鬆了口氣。
方清渠曾以為自己極了沈瓊,為此可以不顧一切,到如今方才明白,其實並不是這麽回事。他可以舍棄仕途的便利,可卻沒辦法毫不猶豫地違逆母命,而沈瓊的病離治愈遙遙無期……
這種東西,可以不知所起,可以一往而深,但誰也難以擔保永遠不變。需要為此付出的太多時,日積月累,總是會消磨的。
“若是我娘多有冒昧,我代向你道歉。”方清渠曾經極了沈瓊的模樣,可如今卻不大敢直視,垂眼道,“是我背信在先,你怨我恨我都行……”
沒等他將話說完,沈瓊便忍不住笑了聲:“我不會怨你,更不會恨你。方公子,我並沒有那麽多多餘的,放在不相幹的人上。”
好,可真到了要了斷的時候,是絕不會藕斷連的,話也說得格外絕。
方清渠的臉愈發白了,他仍舊是在乎沈瓊的,如今也就格外難堪些。片刻後,他低聲道:“這樣也好……”
他是個知識趣的人,沒等沈瓊下逐客令,便起告辭了。隻是步履間有些踉蹌,出門之時,險些被門檻給絆了下。
雲姑從頭到尾在一旁看著,覺察出方清渠鬆了口氣的時候,心中失至極。
好在沈瓊如今已經不再像當年那般,將看得很重,不然又免不了一場傷心。有那麽一瞬,甚至覺著沈瓊白日裏的玩笑話倒也不錯,養個聽話的麵首在後院之中,也好過如今。
沈瓊掩打了個哈欠,懶懶地說道:“睡覺去。明日若是天氣好,咱們便去小梨園聽戲。”
這次運氣倒是不錯,第二日風和日麗。
雲姑早就令人備好了車,給沈瓊梳妝打扮了一番,等到喝完了藥之後,便讓桃陪著去了小梨園。
端午得月樓之後,春和的名聲便愈發地響了,許多世家都遣人遞了請帖來,想要讓戲班子到府中去排演,但大都被春和以不適為理由給推了。
世人的一貫心理是,越見不著的,就越想見。
以至於不宦人家的子弟、眷都會來小梨園坐一坐,想要看一看這位傳聞中名角兒的風采,既是好奇,也是從眾湊熱鬧。
偶然見了一麵的,回去添油加醋講一講,便引得更多人來了,先前冷落的小梨園近日來竟座無虛席。
好在沈瓊這次是早早地來了,若不然,怕是連位置都沒有,又得無功而返。
小梨園是專門的戲園子,兩層樓,戲臺設在天井院中,四麵擺著桌椅,供給客人們。沈瓊先前從未來過這裏,對其中的擺設也不悉,桃小心翼翼地扶著,時不時地出聲提醒一句。
等到在樓上坐定後,沈瓊方才有閑心慨道:“人可真多啊。”
桃問小廝要了壺茶和點心來,四下看著:“是啊,都快沒位置了。”
“沈姐姐!”不遠忽而有道清脆的聲音傳來。
沈瓊一怔,隨即反應過來這人是誰,等到走近了些後笑道:“阿茹,你怎麽也在這裏?”
“我自然是來湊熱鬧的,”莊茹順勢在對麵坐了,興高采烈道,“近來,這位春和公子可是聲名遠揚,我便求了娘親,讓準了我與靜宜一道來看。”
“恒四姑娘也在嗎?”沈瓊微詫道,“恕我失禮了。”
因著沈瓊的模樣看起來與旁人無異,莊茹又是個大大咧咧的,直到這時,方才留意到的不對勁來,驚道:“沈姐姐,你的眼睛怎麽了?”
這些日子來,誰見了都是要問上一句的,沈瓊仍舊是搬出老說辭來:“犯了舊疾。”
“要嗎?大夫怎麽說?”莊茹很是關切地連連問道,“我兄長有位極好的太醫,要不要請他來給你看看?”
沈瓊已經能過話音想出的神,不由得笑了起來:“還好,如今正在治著呢。”
桃卻是忍不住問了句:“莊姑娘說的那位太醫,醫很厲害嗎?”
“是啊,他家中世代行醫,年紀雖不算大,可醫卻不比那些老古板們差,還曾治好過我家長輩的舊疾呢。”莊茹雙手托著腮,笑道,“興許你們也聽過,華清年。”
莊茹這個人的從來不加掩飾,對華清年的喜歡,簡直已經算是溢於言表了。
“巧了,”這著實是意料之外,沈瓊笑道,“如今正在為我治病的大夫,便是這位華太醫。”
莊茹瞪大了眼,似是有些難以置信,自語道:“怪了,華清年他眼下不是應當在……”
話還未說完,戲臺上傳來鑼鼓聲,隨即便是眾人的連連好,莊茹的話淹沒在其中,沈瓊也並沒能聽清楚。
不過莊茹也懶得細究這事,趴在欄桿旁,向下看去。
先出來熱場子的是位武生,手利落,引得眾人紛紛好。莊茹隨即也被吸引了注意,專心致誌地看著。
沈瓊是看不了這熱鬧的,隻捧了杯茶,慢悠悠地品著。
又過了會兒,戲正式開場,眾人方才算是安靜了下來,凝神聽著。
莊茹也沒再回自己的位置上,拉了恒靜宜一道同沈瓊並了桌,一邊聽戲一邊閑聊。
“也不知道春和今日會不會麵,”莊茹剝著瓜子,歎道,“我娘可不會允準我三天兩頭往這邊來,若是今日見不著,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。”
恒靜宜想了想:“我聽人說,過幾日長公主生辰宴,請了這戲班子過去祝壽。你屆時必然是要去的,也就不愁見不著人了。”
莊茹霎時來了興致,慨道:“也就長公主的份擺在那裏,才請得了。近些日子遞請帖的人家也不,砸銀錢的更是大有人在,可誰也沒能功。”
沈瓊作為試圖砸銀錢未果的,無聲地笑了笑,聽二人議論著春和這個人。
正說著,周遭忽然傳來一陣好,沈瓊凝神聽了聽,從中辨出那日曾經在得月樓聽過的聲音:“看來今日運氣不錯。”
今日唱的戲,並非那些聽了許多遍的,而是新寫的本子。
講的是位“霓為兮風為馬”的仙人斬妖除魔之時,一念了凡心,墮紅塵之間,幾經輾轉,最後勘破世俗,重新位列仙班的故事。
春和扮演的正是這位仙人,他的扮相清逸出塵,才一麵,便惹得眾人拍案絕。
莊茹的反應更是直白,盯著春和看了許久,拉著恒靜宜的袖驚歎道:“他生得也太好看了些……”
沈瓊也開始好奇春和的相貌來,聽桃講過,說他是“男生相”,可未親眼見著,著實想不出來該是什麽模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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