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那倆被嫌棄的孩子，下意識加快腳步，走到胡同盡頭看到正在粘知了的孩子們。

那群孩子一個個黑溜溜的，有的赤條條，有的穿著背心頭，大部分都赤著腳。其中兩個份外顯眼，六七歲的樣子，皮白，模樣漂亮。

姜琳也不出聲，站在不遠細細打量他們。別說和自己小時候的照片還有點像呢，這種覺很神奇。

倆孩子模樣很像，差別卻也不小。個子高些的程大寶抿著小一臉嚴肅，個子矮些的程小寶天真爛漫笑得開心。

程小寶看到，立刻笑得更燦爛，“娘！”

程大寶則一臉戒備地盯著姜琳。

別看他小，明著呢，因為家里分不好境微妙，嫲嫲平時沒教他眉眼高低，他比大孩子都懂事。

他和娘不親，在他的覺里沒把他們當自己孩子，對他們也不像別人娘那麼疼孩子。從他知道事兒起就只記著的嫌棄，所以他不喜歡靠近。

他覺得弟弟傻乎乎的，每次看見就笑得跟傻狍子一樣。對小寶上來一陣兒稀罕下，煩了就翻臉罵兩句，要是心不好還打兩下。

小寶也就當時難過一會兒，轉就忘，下一次還往上湊，典型的記吃不記打。

分明才被罵過，他又忘了！

今早說帶他和小寶回城探生病的外公外婆，他本不想跟著，但是嫲嫲說沒事，再三保證頂多一個月就回家，他才和小寶跟著出門的。

他們半路搭拖拉機結果沒進縣城反而來這個村里，打發他們在這里看人家粘知了，自己卻鉆進一戶人家。

嫲嫲說外公外婆是在省城，肯定不是鄉下這里。要干嘛？從進那戶人家他就一直盯著呢，這會兒姜琳從胡同出來，他覺得不對勁。

從不正眼看他們，這會兒為什麼盯著自己看？眼神雖然不親卻也沒有以往的嫌棄和不耐煩。

用嫲嫲的話說，事出反常必作怪。

程小寶前會兒因為要跟著去趙家被嫌棄拍一掌，哭了兩聲，這會兒已經忘記，一看見姜琳就歡喜地跑過去。

姜琳因為有人自己娘渾皮疙瘩都起來了，差點轉逃跑，這會兒看著個團子朝自己跑過來，小短沒那麼利索，生怕他摔了忙手要接著他。

程小寶看手卻以為要打他，嚇得立刻捂著自己眼睛，結果腳下一絆撲通摔在地上。

姜琳：“……”這哥倆看著差別有點大啊。

趕把程小寶扶起來，拍拍上的土，“磕著沒？”

聽著溫關切的聲音，程小寶眼睛都亮了，笑得又甜又，“一點都不疼！我不哭，娘不嫌！”

姜琳心口一陣窒息，為他也為自己。

這麼懂事的孩子，居然被人嫌棄，哎。不過想想也是，自己小時候也調皮搗蛋的，自從爸媽離婚以后一下子就懂事起來。

想著自己喜當娘，簡直不要太恐怖，苦笑：“不嫌棄。走吧，咱們回家。”領著程小寶的小手，又去牽程大寶。

程大寶卻躲開，一臉戒備地看著，烏溜溜的大眼里寫滿驚詫：居然這麼溫，不可能！

姜琳看著他，“怎麼啦？”

“不去看外公外婆了嗎？”

姜琳看著他，程小寶什麼都不懂，他卻是個小鬼兒，真賣了保不齊也能跑家去。

故意逗他，“賣了你倆才好去啊。”與其以后別人風言風語，不如先開開玩笑。

程大寶臉一變，立刻把程小寶搶回去，憤怒地瞪著。

程小寶則哈哈笑，一副傻狍子樣，估計被賣了還幫忙數錢呢。

姜琳笑了笑，“你太兇，人家不要，小寶太貴，人家買不起。所以，沒辦法咯，只能先回家。”攤手，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。

“哈哈，”程小寶撲過來抱的，仰著白的小臉笑，“娘，我多貴啊？”

姜琳他的鼻頭：“一萬塊呢，人家買不起。”

一萬塊是多他自然不懂，反正就是很貴。程小寶指指哥哥，“大寶呢？”

姜琳輕哼，瞥了程大寶一眼，“他那麼兇，沒人敢買的，再把人家鍋打了。”

這麼一說，程小寶只以為開玩笑呢。他們鄉下大人逗孩子經常說把你送給誰家，或者你是誰家送來的，孩子們都不當真事。

程大寶看姜琳那樣，居然松了口氣，要是真賣他們，才不會這樣說呢。

其實姜琳倒是想悄悄開溜，只是戶口在水槐村，沒有長期介紹信，也沒有足夠的錢糧，寸步難行。不能離這份過日子，也不能不管倆孩子，還是先回家再說吧。

他們家是紅旗公社旁邊的水槐村，買主是大車店子——上唐縣城郊公社下面的一個村。這會兒已經過晌兒，他們趕去縣里，還能搭個便車回去。

當地經濟條件比以前好了不，很多公社都有拖拉機，縣里也有卡車來往，社員們出門辦事趕巧兒的話也能搭個順風車。

看程小寶個子比哥哥矮一塊，就把他抱起來。

這下不只是程大寶，程小寶都驚呆了。

娘居然抱他！

好開心啊！！！

他一激就得寸進尺張臂抱住姜琳的脖子，還在頸窩里蹭了蹭。

姜琳：“……”真像只小二哈。

程大寶跟在姜琳后面，小心翼翼地觀察，居然跟他們笑，還抱著小寶兒走路！太打西邊出來了！從前不知道多嫌棄他倆呢。

那個知青朋友總說他倆是污點，他不懂什麼是污點，反正不是什麼好詞。

姜琳可不知道程大寶這麼多心眼，抱著程小寶走在前面，不時地回頭看看大寶。程大寶個子比小寶高一塊，走路很利索，只是悶聲不響。

走出村子以后，姜琳抬頭看了看，突然懵了。

仰頭看著天上的日頭，腦子里一片迷糊，為什麼太掛在北方？理智告訴這時候村落都朝南，大白天日頭肯定在南邊，可意識里就覺那是北方，說不出的迷糊難。

難道是穿越后癥？

出了名的路盲，晚上都不敢開車出門，曾經在雨夜走錯小區，找不到自己家！被自己蠢哭也是沒誰了。

據的記憶，知道縣城要往西走，可對著明晃晃的日頭下意識地往東走。

程大寶看著在路口傻子一樣轉來轉去也有點懵，“你干嘛？”

姜琳：“去縣城搭車啊。”

程大寶早上跟著搭車來的時候還聽司機說過縣城，他指了指另一邊，“往那走！”

姜琳：……我還不如個你？然后抬腳按程大寶指的方向走去。

大車店子離縣城不遠，路上搭了一輛進城買化的馬車，省了腳程。

等到了供銷社的時候，姜琳掉向的頭暈惡心已經消去大半，帶著孩子和人家道謝告辭，然后去找往紅旗公社的車。這時候不村、公社來買化，只要往那個方向去的就可以搭車捎一程。

問了一下，這會兒幾輛馬車都不是那個方向的，決定等等。正好供銷社旁邊是國營飯店，沒看到飯店還沒什麼，這一看到姜琳的肚子就咕嚕起來。

問程小寶：“不？”

程小寶啃著手指頭，搖頭：“不。”娘今天對他真好，只要娘對他好，他一點都不，雖然肚子咕嚕咕嚕的。

這時候鄉下人幾乎沒有舍得下館子的，姜琳卻不想挨，得給自己驚！

程大寶一臉抗拒，“不能下飯店!”他在村里聽大人吹牛，有錢就去城里下館子。他家又沒錢，下什麼館子!敗家!

姜琳雖然也節儉，終究沒這麼苦過，畢竟現代資富，肯干就有賺。再者趙婆子給幾塊錢，吃頓飯還是可以的，驚!

國營飯店門面不大，在姜琳看來真是掌大的地盤，裝修……本就沒有裝修，白灰墻、泥地，擺著幾張油乎乎黑漆漆的桌凳。飯店門口掛著一塊小黑板，上面寫著幾個菜單，供應湯面、饅頭、包子。

姜琳領著倆孩子進去，里面有個穿著藍工作服，圍著油乎乎白圍的婦。正坐靠在墻打盹，眼睛也不睜，不耐煩地道：“飯點兒過了，沒飯。”

這時候能在國營單位上班的，不管是供銷社的營業員還是飯店的，那都是香餑餑，可把自己瞧著高人一等呢。

姜琳接收了記憶之后，對這時候的狀況有所了解，把小寶往凳子上一放，讓大寶也坐下，然后朝著婦走過去，笑道：“大夏天的，我們不嫌飯冷，買兩個饅頭包子也行。你看倆孩子都壞了。”

不管什麼時候，人對這樣團子一樣的娃娃，總歸是多一些耐心和同的。

那婦睜眼看長得漂亮，皮白凈細膩，上穿著件白的的確良短袖，下面是藍的子，腳上穿著嶄新的布鞋，不像鄉下婆娘，看著像城里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