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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車一路往南走，與一路往北是相反的，去的時候一層層地往上結冰，回來的時候就一點點地往下化水。

小萌和小軍姐弟倆趴在窗戶上看得嘖嘖稱奇，一看就是好半天，簡直太神奇了。

鐵道兩邊是綠油油的麥田，一塊塊的不是很大，看起來和農場的不一樣。農場的土地，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，一不到頭呢。

他們看到了很多村落，泥草房、磚瓦房、炊煙、黃牛、狗、孩子……這一切都是那麼新奇，簡直就好像進了新世界一樣。

1979年1月1日元旦，上午他們抵達省城。

省城火車站是民國時候留下來的建筑，風格古樸厚重，還帶著一個黑指針的大鐘，火車站前人來人往，不但有自行車，還有吉普車、轎車、卡車，一切都讓姐弟倆覺得那麼新奇。

他們居然有人不穿大棉襖的，竟然不怕冷的？在家里他們不但要穿棉襖還得穿大棉呢，要不凍死人。

原來外面是這樣的，并不只是靠山屯、場部那樣啊，而且省城沒有妖怪，都是和他們一樣的人呢。

說的果然是假的！之前小萌還覺得可能媽和姨不喜歡，所以說騙人。現在眼見為實，原來是騙人！

小萌心里就越發聽姜琳說話，覺得姨是大學生，知道得多，不撒謊騙小孩子，比說得對。

“哇，好暖和啊！”小軍一路上都不怎麼高興，這會兒終于哈哈笑起來，“好熱乎啊，一點都不冷！”他要把外面的大棉襖下來。

小萌：“不行的，了會凍著的。”

“這麼暖和，怎麼會凍著？”

姜琳：“要是火車繼續往南，更暖和呢。他們冬天都不穿棉襖的，再往南，和我們夏天差不多呢。”

“真的啊？”

“當然，不是給你們畫過地圖嗎？好好上學，老師都會教的。”

跟程如山說去坐公共汽車回去，程如山道：“澄應該回來接我們。”

買了車票他給方澄發了個電報告訴自己的車次，方澄自己沒空也會安排別人來接他的。

姜琳拍了拍他的腰：“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呢。”

他們和藍大夫告別，約好到時候去拜訪。

姜敏跟著他們出了火車站，看著眼前悉又陌生的景，心頭慨萬千，十年，竟然十年沒有回來過。就算被從這里放逐，可午夜夢回念念不忘的還是家鄉。

本來以為忘記的那些什麼，如今竟然非常清晰地一下子涌上心頭。第一批下鄉的時候，鑼鼓喧天，他們前佩戴大紅花，一個個興高采烈地被送上火車。

那時候他們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樣的，以為就是去走一趟，很快就會被召回來，并不知道這個支邊就是一輩子。可能埋骨他鄉，可能面目全非。

如果不是允許他們也考大學，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回來。

“我回來了。”

喃喃道，原本沉重的覺居然為之一松，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。

姜興磊：“姐，歡迎你回來。”

姜敏點點頭，“是的，我回來了。”沒被迫離家的人，不會理解回來的意義。

對有些人平常不稀罕的事兒，卻是他們最深刻的期盼。

程如山牽住了姜琳的手，免得又不老實，一行人一出火車站就看到方澄、何亮兩人站在外面。

方澄跟何亮帶文生來的，火車晚點，他們來得早，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。

何亮跟只猴子一樣上躥下跳，唯恐接了。

方澄雙手在兜里，一點都不著急，“你躥噠什麼？程如山那麼高，一打眼就看見，用得著你蹦跶？”

何亮哈哈笑道：“我這不是著急嘛。我瞅瞅嫂子姐姐是不是和一樣俊。”

方澄：“俊不俊和你有什麼關系？”

何亮：“關系大了！俊的人看著也舒服嘛。”

方澄：“怪不得我天天不舒服，以后你在我跟前晃悠。”

何亮一把抱向他，“沒事，我舒服就行，管你呢。”

方澄臉一變，胳膊一撐把他隔開，這貨不分場合抱，大庭廣眾的再讓人以為神經病呢。

方澄個子高，程如山也高，所以兩人第一時間看到對方。

“來了。”

何亮立刻朝一邊揮手：“文生，文生，快點，你爹娘來了！”

那邊正在買糖葫蘆的文生一聽急了，對賣糖葫蘆的大爺道：“你快點嘛，老大個人算賬還算不明白了。”他等不及大爺給他找錢，直接舉著一堆糖葫蘆跑過去。

那麼多人出站，文生一眼就看到姜琳，眼里沒有別人。

他高興地喊道：“娘娘娘！”他手里拿著糖葫蘆，用撞了何亮一下，興道：“看見沒，寶生！”

姜琳和他們說去北大荒接大姨，等和程如山走后，大寶小寶和文生嘀咕爸媽去接寶生了。

何亮：“那不是寶生，那是你娘的姐姐的閨。”

文生：“我娘的姐姐，是誰？”

何亮：“你大姨。”

文生：“我大姨是誰？”

何亮：“……”

姜琳聽見聲音，趕朝著他們跑過去，后面程如山臉都變了，趕追上一把攬住的腰讓慢點。

文生把糖葫蘆都塞給何亮，飛奔過來，激得眉飛舞，俊生輝，“娘，我好想你！”

他張開懷抱就要像以前那樣把姜琳地抱起來，這一次卻被一條結實的手臂給擋住。

文生疑地順著手臂看向程如山：“爹，你干嘛呢？”

程如山：“你娘有寶寶了，不能勒的肚子。”

文生一聽眉眼都要飛起來，“寶生坐火車來了嗎？大寶小寶果然沒猜錯！”他瞅了瞅小萌和小軍，他們倆誰是寶生？他搖搖頭又瞅姜琳肚子，為什麼爹說娘有寶寶了不是寶生？有寶寶是什麼意思？他本不懂！

他哈哈一笑，直接把姜琳打橫抱起來，不讓那樣抱就這樣抱！

反正就是要抱的！

程如山：“……”

這一回來，媳婦兒就不自己的了，他只得去和方澄、何亮打招呼。

姜琳樂得哈哈大笑，“文生，快放下我，我給你介紹大姨和妹妹弟弟們。”

姜琳在車上已經把家里的況告訴姜敏，尤其是文生的特殊況，讓姜敏有心理準備。就算這樣，姜敏看到文生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。不過看他們那麼開心，姜敏覺得這樣很好，琳琳終究是個善良的孩子，長大，已經會照顧人。

這種事兒只要程如山不介意就行。

文生挨個和他們打招呼，握手，然后朝何亮手，何亮就狗地遞過去一糖葫蘆。文總接站，挨個關懷握手，一人發一支糖葫蘆，連姜琳和姜興磊都沒落下。

姜琳正饞著呢，正好接過文總發的糖葫蘆。

這會兒直接把自己路上饞、發懶甩鍋給懷孕，饞得明正大的，把糖葫蘆上的糖漿咬得嘎嘣嘎嘣。

“文生，你真會買，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糖葫蘆！嗯，比咱家嫲嫲做的稍差一點。”

文生跟姜琳說不完的話，聽見姜琳說喜歡吃他買的糖葫蘆，高興得臉都發。

“娘，我漲工資了。劇團正式給我發工資，以后你想吃什麼，我孝敬你。”他自豪地拍拍脯。

以前他去客串基本不要錢，或者要點東西。

現在文生表現好，劇團說新的一年要給發工資，一個月46塊，還有其他福利補。當然，他的戶口不在，以臨時工的名義發。臨時工的福利比有些正式工還好，估計全劇團也就他這麼一個。

姜琳驚訝地看著他，臉上寫滿崇拜和一萬個驚嘆號，“文生，你真是棒棒的。”

文總頗為驕傲自豪地起脯，朝著他爹得意地笑了笑。

程如山：……

小萌和小軍吃著甜甜的糖葫蘆，看著文生有些好奇，他們搞不懂是怎麼回事，怎麼這麼大個人姨娘呢？可是，他長得真好看！還給糖葫蘆吃，真好！又俊又好的大哥哥。

方澄笑道：“大寶小寶非要來，上課呢，我們沒讓請假。”

這時候也沒有元旦放假的說法，自然要上課的。

姜琳能想到小哥倆有多委屈。

走之前跟他們說去接大姨，小寶還嘀咕坐火車接寶生呢，結果……姜琳汗噠噠，被小孩子給說中了。

因為人多，方澄跟何亮開了兩輛吉普車來的，文生一定要和娘一輛車，很自然的程如山和姜興磊就被到一邊去。

程如山怕他們坐不開著姜琳，就對小軍道：“跟我來。”

小軍：“！！！”我不。

程如山本不給他猶豫的機會，直接夾起來丟上車去。

小軍嚇得渾抖啊抖啊，卻不敢哭。

方澄回頭看看程如山，再看看小軍，“你咋給人家孩子嚇這樣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