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水村的倉庫是六七十年代農村常見的建筑。每個村子都有這麼一個倉庫,收的季節里,這兒堆滿了稻谷、玉米、番薯,有時候是冬瓜、南瓜和土豆。農閑時，人們會聚集在這兒做大隊上的活計。

因為是集蓋的倉庫,用料是不計本的，長方形磚墻高高地壘起，頂上用無數木頭加高,要仰酸了脖子才能看見最高氣的天窗。晴好的日子里,從天窗進來，廠房里線明亮，灰塵像金般在里滾滾涌。

廠房外是水泥砌的臺階,十幾層綿延出去。廠房周圍長出了許多的野菜，姑娘們趁著午休常去摘。不遠是一片果林,桃花梨花才打上花苞，白□□一點點綴在枝條上,香氣勾得姑娘們心的,可又不敢去摘——看果林的老頭兒可兇，誰摘花他都不依。

程遙遙得意洋洋：“我養的桃花早就開了，過兩天小緋休假回來,請你們來看。順便看看花。”

韓茵樂道：“那好，又能蹭一頓飯了。”

張曉楓道：“正好上回你借給我的書看完了,我去換兩本,咱們還能一起學習。”

“……”程遙遙和韓茵趕埋頭吃飯,一句都不搭腔了。

張曉楓也不介意,語重心長地道：“你們別這麼懶散，學習任重而道遠，一天都不能落下……”

“來，吃塊荷包蛋！”程遙遙把一半荷包蛋夾進飯盒里，另一半夾給韓茵。

那荷包蛋用豬油煎得黃澄澄，邊緣焦黃，夾開后半凝固的蛋黃呈果凍質，澆了一點兒醬油，咬一口香得人口水都要冒出來。

張曉楓道：“哎，你給了我們，自己吃什麼？”

“給你你就吃嘛，每天都給我做好多蛋，我都吃怕了。”程遙遙夾了一筷子咸菜放在饅頭上，咬了口。

韓茵珍惜地咬了口煎蛋，趕啃一大口饅頭，道：“太香了！遙遙，等我以后賺錢了，我一定給你買好多好多蛋！”

程遙遙小臉一垮：“你別恩將仇報啊！”

張曉楓吃著香噴噴的煎蛋，眼眶微熱。謝和程遙遙這是變著花樣地給們補油水，又總們上家里吃飯。心中更是下定決心，一定要督促程遙遙學習，幫助共同進步。

三人正嘻嘻哈哈吃著飯，冷不丁旁邊傳來一子餿味兒，眼前的也被擋住了。

程遙遙抬眼，臺階下的劉敏霞端著飯盒，正眼站在跟前呢。

劉敏霞地盯著程遙遙，眼神里藏不住的怨恨，臉上還要出個討好的笑，令看起來分外窩囊：“遙遙，我……我能跟你們坐一塊兒嗎？”

程遙遙不著痕跡地屏住呼吸，韓茵就道：“那邊不是有位子嗎？干嘛要跟我們一塊兒？”

張曉楓扯扯韓茵，把一疊報紙遞給劉敏霞：“我們這兒都著了。邊上有空位，你可以去那邊坐。”

劉敏霞不接報紙，吭哧道：“咱們是同一批知青，一起下鄉的……”

“喲，你現在想起來是跟我們一塊兒來的知青了？”韓茵譏諷道：“你以前也沒跟我們扎堆兒啊。”

劉敏霞手指都要摳進飯盒里了，低著頭，杵在原地就是不走。

韓茵都快跳起來了，被張曉楓死死拉著。劉敏霞就是有這個本事，死皮賴臉的，你怎麼罵都不走，把韓茵這個暴脾氣弄得無名火起。周圍的姑娘們都注意到這邊的形了頭接耳起來。

張曉楓無奈了，低聲跟程遙遙商量：“要不咱們挪挪位置，讓坐下來吧。”

程遙遙不想跟一起坐，頭發油膩膩的，上的罩衫領口袖口都泛著黃，腳上的解放鞋更是磨破了，程遙遙嗅覺敏銳，聞到上那子長久不洗澡而散發的餿味兒。

程遙遙拿起飯盒里的白面饅頭：“你是不是沒吃飯呀？”

“……”劉敏霞眼睛禿鷲般放出來，黏在饅頭上扯不開了。

程遙遙纖細雪白的手指舉著饅頭，道：“我不習慣跟別人一塊兒坐。”

劉敏霞狠狠咽了口口水：“我知道，我……我會另外找位置坐的！”

程遙遙這才把饅頭遞給：“這個給你，你……”

程遙遙話沒說完，饅頭就被一把搶走，劉敏霞連聲說著“謝謝”，轉頭就走了。

程遙遙一時沒反應過來，韓茵都氣笑了：“這什麼人啊！遙遙，你干嘛給饅頭！”

程遙遙扇了扇風，周圍的空氣終于好了起來。懶洋洋道：“不給饅頭，你覺得今天能打發走？”

程遙遙前世見過鄉下的窮親戚來跟爸要錢，既想要錢又撕不下臉皮來說好話獻，就是這樣賴在你家不走，好吃好喝地蹭著。直到爸拿出錢來打發。這些人拿了錢也不會激，還嫌棄爹給錢磨蹭，招待不周，看不起窮親戚。

程遙遙問過爸，這種白眼狼干嘛還要搭理，讓保鏢趕出去完事兒。他爹語重心長道：這種人心眼窄，別讓他記恨上你。就當花錢消災了。

看著劉敏霞，程遙遙就想起了那些窮親戚。

張曉楓也道：“韓茵，你以后上別那麼不饒人。劉敏霞……”

張曉楓臉有些不好，沒說下去。

韓茵氣道：“我就說了，我哪一句說錯了？遙遙你也是，你今天給了饅頭，明天又來要怎麼辦？這種人喂不的！”

程遙遙冷笑一聲：”明天還敢來，我就……”

韓茵道：“就怎麼樣？”

“就讓你罵死。”

“去你的！”韓茵撓程遙遙。

兩人嘻嘻哈哈地鬧起來，張曉楓湊過來分開們，還被韓茵按住：“撓！”

張曉楓道：“哎，你別鬧我，我不怕！”

程遙遙往手指上哈氣，往張曉楓腰上撓：“我看你有沒有！”

張曉楓忍不住笑起來，渾發抖：“哈哈哈……別鬧。別鬧了！”

張曉楓往后仰，卻跟人撞在了一塊兒，旁邊的水壺也撒在地上：“哎喲！”

程遙遙忙收回手，爬起來一看，被撞倒在地的人瘦小干枯，正是程諾諾。張曉楓扶起來，還被一把甩開，目眥裂地瞪著地上的水。

手邊的軍綠水壺瓶口沒擰，倒在地上，清澈的水咕嘟咕嘟淌了出來，迅速被水泥吸干了。

張曉楓道：“對不起啊，我不知道你在我后面。不過你在我后面干什麼？”

“這是我的水壺！”程遙遙忙把水壺撿起來晃了晃，只剩下一點兒水了，氣道：“程諾諾，你干嘛我的水壺！”

程遙遙柳眉倒豎，小臉都氣紅了。程諾諾盯著的臉，心中忽然到一陣奇異的平衡。這水沒得到，程遙遙一樣得不到。而且看程遙遙這麼珍惜，難道還沒發現自己能發靈泉？

程諾諾垂下眼，怯生生地道歉：“遙遙姐，我不是故意的。我幫你重新灌一壺開水吧。”

說著，手去拿程遙遙的水壺，里頭還有小半壺。心中一，被程遙遙劈手搶了回去：“不用！你下次離我的水壺遠點兒！水”

林萍萍湊過來了，道：“一壺水而已，你犯得著這樣嗎？”

程諾諾盯著的眼睛，意有所指道：“遙遙姐的水難道加了什麼稀奇的東西？”

程遙遙被說中了心思，桃花眼微微睜大，隨后就轉過躲開了。

張曉楓輕聲勸道：“遙遙，算了，你喝我的水。”

程遙遙氣鼓鼓的聲音低了，還是傳到了程諾諾的耳朵里：“要是一壺普通的水，我也不跟計較了。那可是稀罕東西，我特地帶來給你們嘗嘗的。”

韓茵道：“什麼水這麼稀罕啊？山頂上打的泉水？”

程遙遙賭氣地把水壺里的水倒進一邊的涮墩布的桶里：“算了，都弄臟了。下次有機會再給你們帶。”

三人把飯盒收好，一塊兒回倉庫里去了。韓茵還道：“遙遙，你笑什麼？”

“噓。”程遙遙豎起食指，神兮兮地沖了眼睛。

韓茵愣了愣，臉就紅了：“你別跟我飛眼兒啊！”

“誰對你飛眼兒了！”孩子們嘻嘻哈哈地打鬧著。

程遙遙今天心好，頻頻出笑靨，絕容將這簡陋的倉庫妝點得蓬蓽生輝，落在上時也溫起來，為鍍上一層暈。

沈晏癡癡地著，第一千遍地回味當初程遙遙對自己的熱烈追求，然后第一千零一遍地被濃重的悔恨緒籠罩。

好在其他姑娘們對他都很傾慕，走到他面前茶葉時都會紅了臉，故意東拉西扯地與他說話，看他的眼神寫滿了崇拜，讓沈晏從程遙遙那里壁的自信大大修復了。

不過沈晏面上卻懶得搭理這些姑娘，除了林然然——林然然是們當中長得最為清秀可的一個，普通話也說得字正腔圓。而且林然然怯怯，不好意思與他搭話，沈晏主跟說話時，就會睜大水汪汪的眼睛，滿是崇拜地看著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