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青們完全瘋了,抱一團又笑又跳,過了會兒,全哭了。
村里姑娘們呆呆看著們,又是詫異又是震撼。
們哪里懂得,這些知識青年背井離鄉,顛沛流離的苦楚和凄涼。
當初下鄉時的滿腔熱,早就被鄉下的艱苦生活和勞磨滅了。你要問知青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,每一個人的回答都是相同的:回城!
他們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只能扎農村了,命運忽然撥云見日,給了他們一道天梯。
高考,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天梯。
男知青們在田里聽見廣播時,一個個全瘋了,丟下活兒就滿村瘋跑宣告這個消息。
隨后趕來的大隊長和支書,看著這群瘋鬧的知青們,只是笑著搖搖頭:“你們也跑得太快了!”
程遙遙被張曉楓和韓茵抱著,勒得險些不過氣來。在這種氛圍里,鼻子也有些發酸。
忽然有人問道:“高考是什麼時候?”
一個男知青響亮道:“11月21日!”
“明年?”
“是今年!”
氣氛登時有一瞬寂靜:“今天已經十月21了啊……”
“那豈不是……只有一個月的復習時間?!”
剎那間一盆冷水潑下,把剛才的喜悅都澆滅了。知青們面面相覷,他們的學習都丟下幾年了,一個月的時間,能復習多?
可沒有人甘愿放棄這個大好機會,紛紛在心里打開了小算盤。
只有角落里的劉敏霞臉灰敗。眼角眉梢那點兒春全變了不可置信。
高考?為什麼會忽然恢復高考?
為什麼不提早一天通知,偏偏是在把男方給的彩禮寄給家里之后……
韓茵也哭得分外真實,抱著程遙遙嚎啕:“我為什麼不聽你們的話啊!”
程遙遙拍拍后背,被嚎得耳朵生疼。張曉楓也眼淚道:“現在哭有什麼用!好歹你是提早復習了的!”
程遙遙掙扎出來,道:“我先回去一趟。對了,你們把書和筆記都藏好吧。”
說完,程遙遙喊上慫慫,轉走了。
張曉楓還沒明白程遙遙的話,韓茵忙撿起那兩本書塞進懷里。
其他知青們目炯炯,全盯著那書呢。
平時總嘲笑們書呆子的知青,賠著笑湊上來:“曉楓,這書能不能借給我們看看?”
“借給我看看吧!”
韓茵笑笑地道:“不好意思,這書我們自己都沒看完呢。”
說完,拉著張曉楓就往回走。家里還有幾本從程遙遙那兒借來的書和習題,平時都在枕頭下,這會兒可了寶貝!
程遙遙一路疾跑著回家。素來講究形象的觀音在路上奔跑著,烏黑發散在風里,小狗追在腳邊一路狂奔。
此時村里到都是瘋跑的知青和年輕人們,程遙遙倒也不顯得突兀了。
急急忙忙跑到家門口,迎面就撲進了一個寬闊溫暖的膛。
“高……高考!”程遙遙氣吁吁,仰頭進一雙閃著的深邃眼眸里。
謝昭英俊的臉上掛著汗水,和撥云見日般的明亮笑意:“嗯,我聽見廣播了!”
謝昭上還粘著泥,顯然是聽見消息就從地里跑回來了。兩人牽著手跑進院子,想第一時間告訴謝這個好消息。
謝早就從廣播里聽見了消息,正在院子里等著他們呢。
一家人相對而笑,都歡喜得不得了。謝忽然抹了抹眼角,道:“列祖列宗保佑,總算盼到這一天了。”
“噓。”程遙遙豎起食指比在花瓣一樣的邊,“您不能宣揚封建思想。”
“去!你還教育起我來了。”謝嗔道,“快,殺,割豆腐,咱們今天好好慶祝慶祝!你把曉楓和韓茵們也喊來!”
謝激地系上圍,又往圈去了。
程遙遙笑道:“您別忙活了,們肯定不會來的。這會兒都忙著找書復習呢。”
程遙遙所言不錯。這次高考就在一個月后。留給他們的復習時間只有短短一個月,時間算起來相當迫切。
知青們在短暫的狂歡后冷靜下來,又面對著一個問題——短短的一個月,能把丟下幾年的功課補回來嗎?
有些人陷了自我懷疑和焦慮之中,更多的人卻是爭分奪秒地進了學習。
此時,誰手里有本復習資料和參考書,那就是最歡迎的人。人人都爭著跟他搞好關系,企盼他肯把書借給自己抄。
可僧多粥,全村的書都搜刮出來也不夠他們學的。知青們想盡一切辦法,舊書,報紙,報刊,一切帶字的資料抓到手里都拼命地讀,背。
甜水村的知青們都陷了狂熱的學習中。甜水村大隊已經相當恤知青們,可知青們每天還是得勞。
以前每天累得回家倒頭就睡,現在卻是挑燈夜戰,第二天帶著兩個大黑眼圈上工。田間垅頭,一邊泡在泥水里勞作,里還念念有詞地背著書,用樹枝蘸水在沙地上寫字。
只有韓茵和張曉楓好過些。在謝的強烈要求下,們倆時常去謝家吃飯,補些油水。程遙遙桌案上的復習資料也都任們翻看,學習程度自然是其他知青們不能比的。
高考消息一出,登時紙貴。有些明的知青,第一時間就是進城買書和紙筆。那些反應慢的再進城,發現新華書店的書被哄搶一空,廢品回收站的舊書也炒到了八一本的天價。供銷社的紙筆更是斷了貨。
程遙遙在這時就不得不佩服謝昭的先見之明了,家里囤了好幾箱的白紙和圓珠筆芯。
程遙遙擺弄著這些紙,好奇道:“謝昭,這些要拿去倒賣嗎?”
知道猴子靠賣舊書和紙筆狠狠賺了一筆呢。
謝昭道:“不賣。”
程遙遙出一把筆芯和白紙,道:“這些送給韓茵和張曉楓,們的紙筆也快用完了吧。”
謝昭指節扣了扣桌面:“妹妹,開始復習了。”
程遙遙只好慢吞吞走過去,坐在謝昭邊,乖乖地看起書來。
比起席卷全村的熱,謝家的院墻里仍然風平浪靜。程遙遙和謝昭早就開始復習了,如今也不急躁。該學的都學了,如今只是復習和鞏固罷了。
只是程遙遙再也不能懶了。每回懶,別說謝管著,謝昭也不再慣著。
程遙遙往桌上一趴,郁悶道:“我全都會了,為什麼還要我背這個?”
謝昭道:“這里的每道題都有可能考到,你的政治知識很薄弱,必須好好背。”
程遙遙扁了扁:“我頭疼。”
謝昭讓靠在自己口,騰出雙手輕輕著程遙遙的太,糙帶繭的指腹刮得程遙遙細皮有些疼,手勁兒相當溫,得程遙遙忍不住舒服嘆氣,那點兒頭疼早就飛到九霄云外了。
程遙遙轉個,埋進謝昭懷里:“我眼睛也疼,你讀給我聽。”
橘小貓團在書桌上,歪歪腦袋看著他們倆。
謝昭角翹起,嗓音嚴肅道:“讀一遍,你要跟著背。”
“那得讀三遍才行。”程遙遙講條件。
謝昭低聲讀了起來。他腔里像藏了大提琴,把無趣的政治讀了十四行詩。
謝昭讀了三遍,低頭問程遙遙有沒有記,卻被勾住脖子親了一口:“謝昭,你以后每晚都讀書給我聽吧。”
程遙遙桃花眼里波瀲滟,直白又天真地向謝昭發出邀請。
謝昭舉起手里的書擋住那張桃花面:“專心讀書。”
“哼!”程遙遙拖著椅子躲開老遠,自己捧著書看起來。
謝昭結,近乎自地閉了閉眼,等那躁平息后才埋頭讀書。
冷戰持續了半個小時,謝端著兩碗甜酒釀蛋進來,兩人又頭對頭湊在一起吃了。
謝在圍上手,道:“好吃嗎?多吃點兒,讀書耗神!你們倆也別學太晚了,這燈泡會不會太刺眼了?”
村里終于通了電。程遙遙房間里懸著個燈泡,罩著細竹篾編的燈罩,暈明亮而和,盡管電不穩,時常一閃一閃,還是比在煤油燈下看書舒服多了。
程遙遙道:“,您就先回屋去睡吧,別總等著我們倆。”
謝心里急啊,又怕給他們倆力,道:“那你們學一會兒,就自己歇會兒,啊?”
謝昭也道:“您放心。”
謝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,里還念叨著“太快了,太快了,還有大半個月……”
謝昭低聲糾正:“二十七天。”
“什麼?”程遙遙沒聽清。
“還有二十七天高考。”謝昭深邃眼眸里映著燈火,“高考完,我們……”
纖細微涼的指尖在他上,程遙遙氣道:“你怎麼天天惦記著這個!”
“結婚。”謝昭堅持說完這句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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