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陣子，孩子們出門都要群結伴。謝昭也不再讓程遙遙獨自跟室友們結伴出門了。

謝昭道：“妹妹，走到里面來。”

程遙遙乖乖走到馬路里側，有謝昭高大板擋著，也惹了些覬覦目。

晚風送來綿歌聲，唱的是《夜來香》。暗香浮的夜里，程遙遙著側謝昭英俊側臉，又安心又甜。

路過大劇院時，劇院外墻上的海報琳瑯滿目，程遙遙駐足打量。在炮火連天的紅電影里，出現了一些經典外語譯制片。

其中還有一片被撕掉的空白。

程遙遙道：“謝昭，我們來上海還沒看過電影呢。”

“想看嗎？”謝昭從來不會拒絕。

“想倒是想。”程遙遙指了指他懷里呼呼大睡的小團子。

謝昭低笑一聲，道：“是你非要帶他出來的。”

程遙遙每回都不忍心拒絕小團子，帶出來后又丟給謝昭帶。謝昭倒是很喜歡小團子，照顧得很好。

程遙遙了小團子圓鼓鼓臉頰，哼唧道：“誰讓你總耍流氓的。”

謝昭呼吸一頓，道：“妹妹，馬上就五月了。我們領完證，就是合法夫妻。”

“那也是合法耍流氓！”

“合法就不耍流氓。……”磁嗓音低了，“夫妻趣。”

兩人你一言我一語，并肩走過燈火輝煌的大劇院。

他們后，兩個工作人員提著漿糊出來，嘆口氣：“這個月都被撕走多張了？咱們劇院不如賣海報算了！”

“誰讓這海報拍得這麼漂亮，我自己都想留一張呢。”

兩人在被撕掉的空白重新上一張海報，還寫上“嚴撕海報，抓住嚴懲”。

海報的底是黑絨，程遙遙驀然回眸，雪紅桃花眼，眼底一顆淚痣風無限。

這個四月分外忙碌。

家廠開始投鑼鼓的生產之中，謝昭在上課之余，還要忙碌于客商和各部門的打點周旋之中，倒稍減了度日如年的痛苦。

甜水村時代生產木料，周邊村鎮的房屋、家大都是用上好的老木制，家家戶戶都有存著老木材。更別提有點兒家底的上海人了。

在這個年頭，人們對于老木料還沒有概念，更一套組合柜。許多農家拆了老房重建時，直接將老木料堆在院子里風吹雨打，甚至砍了做柴燒。

謝昭命人在全國各地收羅了許多上好的老木料和老家。更多的是山上新砍的上好木料，源源不斷送到上海的家廠來。

大塊木料制梳妝臺、床、桌椅等，邊角料還能制配套的妝匣、木梳和其他小巧件，可謂是盡其用。

而古董家則在老師傅們的妙手回村下，修補如新。到了了還不讓賣，名曰要保護文化產，只好暫且堆在庫房里。反正再過幾十年，這些古董家的價格就不可同日而語了。

謝昭多請了幾回假，還被老師關切了一番家里是不是有事。

程遙遙嫉妒極了：“憑什麼你請假就可以，我請假就都懷疑我懶？”

“……”因為你的確懶。謝昭將話默默咽下，繼續給程遙遙輔導功課。

77屆的學，原本就是神來之筆，3月底才學，仿佛眨眼間就到了期末。學生們并未因為期末而停止各種各種社團與活。

詩社、辯論賽、戲劇……自由思隨著新生涌校園，屬于這個時代的佼佼者們熱、驕傲、滿懷抱負，曾被止的文學、戲劇驚蟄般復蘇，年輕的靈魂縱狂歡。

學校大禮堂里經常播放電影，一票難求。系的學生們常常臨摹電影票混進去，人頭攢。

這天晚上，謝昭弄來兩張票，說要帶程遙遙去看電影。

已經晚上八點了，宿舍樓下的路燈忽明忽暗。程遙遙才洗過澡，發帶著桃花香，地抬頭看謝昭：“這個點才去看電影？”

“上回不是想看電影嗎？”謝昭按捺著吻的沖，道：“聽說這電影很好看。”

不知哪個神通廣大的學生弄來一部羅曼克的電影，據說還未在上海大劇院正式放映，而且里面有中國電影前所未有的吻戲。大家伙搶票搶破了頭，謝昭對羅曼克沒什麼想法，只記著程遙遙上回說的看電影，也弄來兩張票。

謝昭將自己無心的言語記在心里，程遙遙心中一甜，道：“那就去吧。要是不好看，我們就走。”

“好。”謝昭牽著，兩人一道向禮堂走去。

這次的電影放映本該是保的，誰知大家一傳十十傳百，來的人遠超預料。禮堂里人群涌，被得水泄不通。

謝昭反應快，早將程遙遙護在角落，寬厚肩膀與雙臂為程遙遙撐起一方小小空間。

漆黑吵鬧的禮堂里，說話也得著耳朵，程遙遙氣地道：“好，早知道不來了。”

謝昭歉意道：“現在不出去，下次帶你去電影院。”

“你干嘛咬我耳朵！”程遙遙捂住耳朵，上泛起細細栗來。

謝昭低低笑了聲，低頭又落下一吻，吻到芳香的發上。

黑暗里曖昧滋長，周遭的一切如水般被隔絕開去，只剩人間喃喃低語。

忽然，禮堂里奇跡般安靜下來。

程遙遙下意識抬頭看去。

鏡頭搖搖晃晃，映出斜靠欄桿上的旗袍子。雪紅桃花眼，黑白熒幕也擋不住的活生香，直擊人心。

驚鴻一瞥，熒幕瞬間暗了下去。眾人被沖擊得狂跳的心臟還未平復，熒幕上緩緩亮起一行字幕：《迢迢》。

鏡頭再出現時，已是彩。榮導的電影拍攝向來不計本，用的是當年最先進的攝影材與技，年年都榮獲大獎，每一個鏡頭畫面都奐。

更遑論，畫中人原本是罕見的絕。

禮堂里不斷傳出嗡嗡的議論聲，電影劇彩而迷人，可人人都在爭相詢問：“這不是程遙遙嗎？”

“是中文系程遙遙？”

“我們的校花？”

水般的議論聲涌來，最后連一片：“是程遙遙！”

早在《迢迢》二字出現時，程遙遙的頭腦就一片空白了。聽到這些議論聲，更是無措。

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，在黑暗里將帶出了禮堂。

好容易出來后，新鮮空氣撲面而來，程遙遙才松了口氣。

謝昭低聲道：“妹妹，沒事。這電影遲早會播出來。”

“我沒事，就是……太突然了。”程遙遙頭腦還有些缺氧后的暈眩。

不是怕出風頭的人，否則當初也不會答應拍這部電影。可現在剛剛喜歡上大學生活，這部電影不約而至，無疑是打了跟謝昭原本的生活節奏。

“我還以為這部電影會被上好幾年呢。”程遙遙郁悶道。按照原本的歷史進程，這種題材的電影會被到八十年代中期才對。

謝昭溫聲道：“那多可惜。電影拍得這麼好。”

程遙遙道：“你才看了幾眼，就知道電影一定拍得很好麼？”

謝昭認真道：“電影把你拍得很。”

程遙遙登時心花怒放，小臉發亮：“真的？”

謝昭忍住笑，一本正經點點頭：“真的。這部電影上映，一定火遍全國。”

何止是火遍全國，這部電影在當年被送選參加法國電影節，斬獲三項大獎，為第一部獲獎的華語電影。

在三十年后，各大論壇的比帖里，這部電影的封面海報必然出現，反復吊打時下娛樂圈的一眾人。

無數網友只能從父輩口中聽到他們反復描述程遙遙的傾城絕，只可惜程遙遙在拍完《迢迢》后就再無其他作品。而且這部電影和程遙遙的痕跡都被一只大手刻意抹去，只剩下一張海報留給后人屏。

有人開帖猜測，憑著程遙遙的貌與金雀氣質，定然是被某位大佬金屋藏，說得有理有據，還衍生出一連串強取豪奪的劇來。沒多久，這個熱帖就憑空被刪除，仿佛從某個方面佐證了樓主和網友們的猜想。

只是在今時今日，這部電影的忽然紅讓程遙遙有些措手不及。

在這個年代，一部好作品足以達到萬人空巷的效果。《迢迢》一經播出，就以燎原之勢火遍了大江南北。

短短幾天時間，程遙遙就從滬大校花，變了家喻戶曉的電影明星。在這年頭，可沒有經紀人和保鏢，更沒有私一說。

從前上課時，從外系、外校來參觀的人就滿了教室，如今還有源源不斷從外地趕來的狂熱，更別提源源不斷的告白信了。學校為此還加派了安保，嚴格止外人進學校擾學生。

幸而還有謝昭陪在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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