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出一個時辰,皇城各大府邸全部知道了蕭大將軍之子被公主休棄的消息。
他們更知道蕭家側夫人為了陷害公主殿下,謊稱自己有孕在,被公主推下湖導致小產,結果太醫診斷之后證明側夫人只是來了葵水,懷孕一事本子虛烏有。
如此一樁烏龍,卻讓蕭夫人母子齊齊朝公主殿下興師問罪,還險些用家法懲罰公主,以至于公主一氣之下休夫,讓蕭家徹底了皇城笑柄不說,側夫人黎氏則被暗影閣帶走,只怕生死都難以預料。
提到暗影閣三個字,所有等著看熱鬧的人心里都不由一凜。
不過這些,云子姝暫時還不知道。
正在沐浴。
浴池里熱氣裊裊,空氣中清香縈繞。
安靜地倚著池壁,玲瓏白皙的被熱水和花瓣包圍,隨著輕輕水的作,池面上起層層漣漪。
……真的重活了一次。
云子姝目低垂,怔怔看著纖細白皙的雙手,沒有裂開的道道口子,沒有被利劍割開的痕,沒有鉆心的劇痛,沒有鮮淋漓的溫熱。
云子姝閉了閉眼,心頭一陣陣鈍痛,夾雜著冰冷刺骨的恨意,排山倒海的恨意,強烈的怨恨和不甘席卷而來,讓恨不得立即沖進皇宮,好好質問那個人,為什麼要這麼對?
然而最終,卻只是睜開眼,平靜地掩去眼底所有會泄緒的波。
死過一次,又重活了過來。
這是老天給的機會,不能辜負。
前世是父皇一步步把進深淵,是蕭家那些畜生一步步置于死地,云氏一族諸多宗親王爺,未曾有人可憐過的境遇。
未曾有人制止過蕭家所為,未曾有人為抱過不平。
也未曾有人,在死之后掉過一滴眼淚。
反而跟沒有一點緣關系的暗影閣統領司滄,得知的死訊之后,像是瘋了一般沖進蕭家,遇神殺神,遇佛殺佛,傾刻間致使蕭家尸橫遍野,鮮彌漫。
那雙眼充滿著冰冷的仇恨,攜裹著毀天滅地般的殺氣,周卻又縈繞著無盡的悲哀和絕。
云子姝永遠忘不了魂魄消失的最后一刻眼中所見到的畫面,那個令所有人膽寒的男子,以一己之力替復仇,幾乎滅了蕭家滿門。
蕭云衡那個罪魁禍首被他生生挑斷了四肢經脈,慘著求饒,卻沒能讓他生出一點惻之心,一刀把頭顱削了下來,首異。
蕭夫人親眼見著兒子慘死,尖著暈了過去,卻也沒能阻止死亡之劍刺進的要害。
然而他到底也只是凡胎,如何抵得過漫天飛來的箭雨?
云子姝抬手捂著心口,每每想到那個畫面,心頭便是一陣針扎刀錐似的尖銳刺痛。
“公主殿下。”跪在一旁伺候沐浴的侍開口,聲音里帶著幾分擔憂,“您不舒服?”
云子姝驀然回神,緩緩搖頭:“沒什麼,只是想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事。”
“公主沒必要多想,誰惹您不開心,您就讓他也不開心。”
云子姝有些意外地轉頭,對上侍秀平靜的臉:“本公主記得之前在殿服侍的人不是你,你什麼名字?”
“奴婢冷月,大統領吩咐奴婢過來服侍公主。”
云子姝一愣:“你也是暗影閣的人?”
冷月點頭:“是。”
“暗影閣有多子?”
冷月道:“目前能出閣執行任務的,共十六人。”
“都跟你一般大?”
“差不多。”冷月道,“上下相差個兩三歲,因為每個人天賦不同,有的出閣早一些,有的出閣晚一些。”
云子姝嗯了一聲,沒再說什麼。
“公主殿下還洗嗎?”
方才發呆的功夫,冷月已經把仔細洗了一遍,香也用了,“泡太久對不好。”
云子姝道:“不洗了。”
起從浴池中走出來,冷月上前替拭子,換上一干凈的藍裝。
系好腰帶,云子姝轉走了出去,剛走到外殿,就看到一黑袍佇立在殿階下的司滄。
“殿下。”
云子姝道:“宮里傳了旨意過來?”
“皇上讓公主殿下現在進宮,不過卑職找了理由回絕了。”
回絕?
云子姝平靜地看他一眼,轉走進寢宮:“進來。”
司滄跟著進殿。
云子姝在靠窗前的錦榻上坐了下來:“司滄,你手里是不是掌握著父皇的把柄?”
司滄默了一瞬:“公主殿下為什麼會這麼問?”
“帝王旨意沒人能違抗,即便你是暗影閣統領。”云子姝淡道,“況且你既然選擇聽我的話,肯定會想辦法護我周全,這個時候違抗圣旨更沒有好。”
目微抬,云子姝看著他的眼神里著幾分深思:“除非你手里握著足以制勝的籌碼。”
司滄看著。
兩人四目相對,這一刻沒有什麼尊卑之分,彼此也并無猜忌、忌憚和質疑,而只是一種簡單而無聲的對視。
須臾,司滄斂眸:“公主殿下猜對了,卑職確實掌握著皇上的。”
“所以父皇不敢殺你?”
“是。”
“如果他暗下毒手?”
“不會。”司滄語調很平靜,“卑職已做了萬全準備,皇上不敢。”
云子姝沉默了下來。
放眼天下,如此有底氣且敢如此說話的大概也只有司滄了吧。
他不是狂妄,也不是大逆不道,目中無人。
他只是在告訴,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,所以讓不必擔心,不必顧忌。
“這個跟公主殿下有關。”
云子姝詫異,“跟我有關?”
“是。”
“能說嗎?”
“能。”司滄看著,眼底抑著深沉的波,“不過殿下今日累了,需要好好吃頓飯,睡上一覺,養足神再說其他。”
云子姝淡哂:“睡得了嗎?”
蕭家稍后不得鬧上門?黎雪被帶去暗影閣,黎家坐得住?
一封休書送去了蕭府,皇上然大怒,滿朝文武都得牽連,又怎麼可能給清靜?
蕭大將軍去了軍營,晚上回來之后得知家中發生變故……不,或許本不用等到晚上,只要有人快馬加鞭把消息傳到軍營去,他這會兒就該回來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