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志華把小陸楊領走，屋裏剩下兩個人帶孩子了。肖秀玲嘆氣：「哎你說,你剛才提到我弟找對象,我還愁得慌的。」

「咋啦？」江滿說，「有啥好愁的,你弟弟長得不差,家庭不說多富裕也是一般化以上，你家叔嬸都是公認的厚道人,都正當年，他找對象還不好找？別他太挑了。」

「哪是你想的這些。還不是因為我這個大姑姐嗎。」肖秀玲臉便有些低落,「你看我這樣,跟楊楊娘兒倆都長期住在娘家，靠著娘家,人家姑娘找對象肯定要考慮這些,誰願意家裏長期養著個大姑姐呀。」

江滿一時都不知該怎麼安。肖秀玲這樣不上不下的，擱在農村，的確也會影響到弟弟找對象。想了想，就說：「你弟弟這不是才剛剛十八嗎,也不大,再說好姑娘多的是，你就算住娘家,又不吃誰的閑飯。」

「總不是個長久法子。」肖秀玲搖頭,便不再多談了,輕輕搖晃著小嬰兒嘖嘖逗,其實這麼小的嬰兒大抵不會有什麼回應,可肖秀玲抱著綿綿的團團，還是逗得不亦樂乎。

「這季節生的孩子可真舒坦，現在天熱，滿了月就好照顧些了，等天氣再冷下來，就五六個月了，也就好帶了。」

「我聽說小孩兩歲之前不好帶，說容易生病。」江滿把孩子抱過來，給躺平了抱著。

「是有點兒。」肖秀玲想了想，「楊楊那時候，一歲多的時候好像容易拉肚子，著涼了會咳嗽，多給吃點好的好好養，養得壯實了就不擔心。」

兩人就東一句西一句，閑聊了一會兒育兒經，姚志華領著小陸楊遛回來，肖秀玲就帶著孩子回去了，一走，姚志華就張羅包餃子。

「我從過完年還沒吃過餃子呢。」他問，「素的還是的？包的我得趁著早趕去買了。」

「我還想吃韭菜蛋餡的，反正村裏蛋能買到。」江滿說。分家分到三隻母，坐月子生孩子，下蛋本來就不夠，前陣子姚志華還殺了一隻，給燉湯，家裏現在吃蛋主要靠買了。

可是蛋在村裏容易買到，票不好弄，家裏統共還有一張票，這還是前幾天跟人兌的，一個月子裏不算辦酒也買了好幾次，萬一再來個客人呢？

「那就韭菜蛋。」姚志華湊過頭來看看小孩，這會兒抱著晃著，又閉上眼睛睡了，「去放床上給睡，咱倆趕包，你去和面，我和面怕和不好，我去洗菜切菜，等會把那個紅薯藤炒了，燒個野雜魚，這次蔥姜調料都能放了，不讓你再吃那個沒滋味的魚湯，再拍個蒜泥黃瓜。」

「包餃子還炒菜？統共兩口人吃飯。」

「慶祝咱閨滿月了。」姚志華笑，想說其實他自己也饞了。

江穀雨回去后，這七八天他照顧江滿坐月子，每天給江滿做飯，就算不為了節儉，坐月子那些湯湯水水他也吃不下。天熱，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也不值當再費事做飯了，一般就是圖省事，雜麵饅頭餅子就著青辣椒鮮黃瓜，再不濟揪幾小蔥葉子，擼幾生的長豆角……

吃起來脆生好吃，可每天那麼吃也吃夠了。

好容易熬到滿月了，以後不用再分開做兩個人的飯，先好好吃一頓慶祝慶祝。

「要不，下午再弄吧，中午隨便先吃點兒，大中午熱死個人。」

「今天還行啊，比前兩天不算熱。」姚志華想了想，「還是包吧，煮餃子也快。晌午前都不是最熱，晌午後才真熱，下午得四點多以後才能下涼。反正今天就吃飯的活兒，中午好好做一頓，晚上就不用再做了，剩幾個餃子就夠了。」

新鮮割下來的韭菜，甩一甩扯掉幾片老葉子，都不用一棵棵擇的，江滿和面面，姚志華把韭菜洗了攤開晾著，就先去把桶里這兩天捉到的魚收拾了。

江滿月子裏也沒啥營養東西，缺材料的鯽魚湯三天兩頭都吃厭了，姚志華捉魚卻越來越有經驗，越來越會找「魚窩」。這兩天捉了的魚放在桶里養著，三條掌大的鯽魚，幾條鋼針魚，幾條「小麥穗」，一條七八兩多重的小鯰魚，幾隻蝦……反正魚籠子能捉到的都是這些不大的魚。

水庫太大，社會主義財產，他又不能整天扛著個大網明目張膽去撈。

可這些野雜魚一鍋紅燒，蔥姜蒜、醬油、香菜放進去，放一小勺豬油煎，味道卻格外香。姚志華怕自己燒魚不好吃，喊了江滿來掌勺，他燒火，江滿把魚煎好燉上，調料放齊，他小火慢慢燉到收。姚志華燒好魚進屋去，江滿已經把韭菜切好開始包了。

韭菜蛋餃子鮮可口，紅燒野雜魚味道也很好。

姚志華吃掉一條小鯽魚，直喊好吃：「可惜缺了辣味，放一把紅辣椒進去，這魚就更味了。」

「只放了一個青辣椒提味，不辣的那種。」江滿說，「人家說餵不能吃辣，怕孩子餵上火。」

「我知道，隨口一說，人餵可真不容易。」姚志華把一個餃子塞進裏，「快點兒吃，萬一小東西醒了，又不讓我們吃安生。」

說完沒幾分鐘，也就是江滿夾起一條小鋼針魚吃了一半的工夫，床上那小孩：哇～～

江滿丟下筷子，送給姚志華一個大大的白眼：「你這什麼破呀！」趕起跑過去。

姚志華裏塞著餃子，低頭捂著咕咕咕笑得不行。他吞下那個餃子，笑得嗆得，趕往旁邊咳嗽了幾下：「這一覺已經睡得很大了，讓咱們包好餃子做好了菜，也該醒了。」

「就不能讓我吃一頓安生的。」江滿把小孩抱到床邊上，尿了，換好尿布，姚志華跟著走過來：「我先抱會兒，你趕碗裏那餃子吃完，韭菜餃子冷了不鮮了。」

「你先吃吧。」江滿猶豫著想先餵。

「抓點先吃，你別吃冷了，我吃冷的還舒服了。」姚志華推推。

「那行吧，你先抱著哄哄。」江滿把巾蓋在小嬰兒肚子上，剛站起來，就聽到噗噗兩聲，這是……放屁？狐疑地抬頭看看姚志華，鼻子嗅了嗅，癱了似的往床邊一坐，肩膀都垮下來了。

「我去你的！」

「？」姚志華也嗅嗅鼻子，跟面面相覷，然後，「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
抓狂的孩子娘：「小祖宗，剛剛換完尿布！尿完還等一會兒再拉，我把你抱出去扔了你信不信！」

樂不可支的孩子爹：「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
誰也別吃了，先伺候閨便便吧。

洗乾淨上，臟尿布清理出去，重新洗手坐回去吃飯。

這麼一折騰，魚和炒菜先出來的，都已經冷了，魚冷了賊腥，姚志華就端去廚房加熱。餃子剛好不熱不冷，這天氣正好吃，江滿就坐在小板凳上，一手抱著孩子，放在上餵，一手也不用筷子了，怕筷子夾不穩掉在孩子上，直接著餃子趕吃。

怪不得說人生了孩子，就各種不講究了。

姚志華端著熱好的菜回來，江滿一側，擋住了給孩子餵的，手指在桌上巾了，抱起孩子去裏屋床上喂。

這作不止一次，姚志華想不注意也注意到了，嘖了一聲，搖搖頭，心說孩子都生了。

這一天也就在吃吃喝喝中度過，晚上說不做飯了，可本就是吃飯的活兒，也沒別的事，中午剩下的韭菜做餡，蕎麥麵兌白麵包薄皮大餃子，不用水煮，放鍋里蒸著吃，開鍋就了。

吃了飯，納涼準備洗澡。姚志華拿著幾曬乾的艾草，滿院子熏蚊子。可能真跟型有關，江滿發現姚志華比容易招蚊子，加上兒也被咬過，所以這人對驅蚊大業是真上心。

「睡了嗎？」

「睡了。」江滿輕輕搖著扇。

「那你趕洗澡，我去大門口涼快涼快。」

江滿鬆口氣，心說這男人其實還多優點的。

這年代農村裏都沒有洗澡間，男人渠河裏，人就在院子裏，農村的牆頭可不高，夏天晚上家家洗洗刷刷，難保就沒有二流子。因此人洗澡要麼等到晚一些，要麼男人在門口站站，一來警示，二來也避免有人這個時候來串門之類的。

沖了個澡，渾涼快清爽，便主去打開大門，放姚志華進來，換他沖澡。

這年代也不會有別的消遣，回去摟娃睡覺。

姚志華也沖了澡，經典四角，坦坦回屋睡覺。江滿坐了一個月子，三九盛夏最熱的天氣已經過去，晚上卻依舊酷熱難當。

對面兩張床，床小，靠北牆的床江滿帶著孩子，靠南牆的床姚志華睡。

這次他洗澡進來，先沒去自己床上，走過來，隔著蚊帳看看睡著的小嬰兒，就在蚊帳外邊，挨著蚊帳在床邊坐下來，手進去孩子的小腳丫，看著娘兒倆自己樂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