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一邊去。」姚志華目定定看了一眼,有辱斯文這樣的詞都能從這人裡聽到了,他著手指虛虛地點,「你斯文,我買了好東西你別吃。」
這人「原形畢」之後,不止一次讓他疑,姚志華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姚志華回來有個好,給孩子洗洗刷刷有搭手的了,看著小孩玩累了開始打哈欠,江滿就去倒了溫水,姚志華坐在小板凳上抱著,來洗。給小孩洗屁和小腳丫,小手小臉也乾淨,姚志華自告勇哄娃睡覺。
積極是好的,就是方法有問題,他抱著孩子兩間屋裡來迴轉悠,一邊拍著晃著,一邊裡還哼唧:「喔喔,睡覺睡覺……」
結果小孩越哄越神了。
「往天這時候早該睡了,你突然回來,還使勁逗笑,現在興不睡了吧?」江滿自己洗漱完了,無奈地抱過來,坐在床邊抱著拍了一會兒,讓小孩安安靜靜睡覺。
姚志華出去倒水洗腳,江滿就腳上床,坐被窩裡抱著孩子餵。小東西早該睡了,吃了一會兒,很快就睡實了。
天冷,農村又沒啥取暖的東西,頂多燒個火盆,江滿怕孩子凍著,睡覺時也給小孩包了一層襁褓,全當睡袋。琢磨著,要是能買到足夠的布和棉花,就乾脆做個正經的嬰兒睡袋,腦子裡有個樣子應該能做出來,睡袋不擔心小孩凍著,也不用擔心蓋太多被子把小孩捂著,冬天棉被捂著孩子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「睡了?」
姚志華從後手開被角,看了看懷裡睡的孩子,然後悉悉索索了裳,爬上床挨著江滿捂被窩。
姚志華把火柴、尿布、瓶,一樣樣放在床頭屜桌子上,暖壺放在床腳,瞧見江滿已經把手電筒放在床頭了,便安心躺靠為床頭。農村木匠打的木床,本都不大,三口人就到了一起。
老婆孩子熱炕頭,這一路兩天三夜的火車,坐得他骨頭酸,這會兒進了熱被窩便舒服地哎了一聲。
「媳婦兒,在家想沒想我?」
「不怎麼想。」江滿淡定地看看他,「你夜裡小心點啊,可別凍著、著,這麼小,你一條胳膊都能把死了。」
江滿說著,小心地把孩子放在兩人中間。
「那我還怎麼睡呀。」姚志華小聲苦,「睡著了誰知道啥呀,你趁早拿繩子把我捆上。」
「所以你就不該不帶被子回來。不信你自己看看,這被子三個人蓋窄不窄?掖都掖不過來,一下進風,凍著孩子咋辦?你夜裡睡覺可老實點啊,翻都得小心點,別扇風凍著。」
姚志華看著,目意味不明,然後嘆氣:「我哪有這個經驗啊,一考完試就歡歡喜喜地買票回家,那麼遠的火車,帶個被子累死人。」
「你也不想想,你家裡有幾床被子。」
「閨哎,這回爸爸摟著啊。」姚志華手摟著襁褓,嘀嘀咕咕,「哎,三口人這床真是太窄了,要不爸爸摟你,不要你媽了,咱一腳把踹下去算了,踹到床底下睡。」
「姚志華,長本事了啊。」
「閨,咱不理。爸爸摟你睡覺。」姚志華起吹滅了油燈。
中間夾著個小嬰兒,兩個大人結果都睡不好了,江滿擔心他睡死了著孩子,姚志華自己也擔心,兩人還得擔心被子捂著孩子,又怕大人支起被子凍著孩子,都不敢,僵著子躺了大半夜,一會兒你手孩子,一會兒我手孩子,都不能睡踏實。
半夜中間起來換尿布,餵了一頓,江滿就哈欠連天了。
明天一準熊貓眼,再想想他還要在家過二十幾天……江滿乾脆打著哈欠把孩子抱了過來,自己睡到中間,側摟著孩子只管睡了。姚志華吹熄了燈,平躺下來,也只管睡自己的覺。
結果上半夜沒睡好,一家三口就都睡冒了,一覺睡到日上三竿。
過小小的木窗照到床前,醒來的時候三口人在一起,江滿弓著子把小孩摟在懷裡,背部在姚志華肚子,而姚志華下抵著的肩膀,呼吸拂著耳朵,一條胳膊還搭在腰上……
江滿睜開眼清醒了一下,暈,怎麼睡這樣的?
答案,這麼睡最暖和唄,三口人睡一個被窩,如果不這麼睡,兩個大人就總會支起被子,要麼誰肩膀出來,要麼兩人之間有空隙風,自覺調整最舒服的姿勢……人睡著了就是這麼本能。
而且這被窩裡賊特麼暖和,難道真是傳說中的,男人溫高半度?被窩裡比們娘兒倆睡時暖和多了,江滿一個人摟著孩子睡,總是會腳冷。
江滿心裡適應了一下,全當邊躺了個大號熱水袋。
「誰呀?」姚志華睡意朦朧地醒來,擱在腰上的手下意識地移到胳膊上,然後頓了頓,睜開眼對上,似乎對三口人這樣親的睡姿也有點兒意外。
「快起來。」江滿用腳踢踢他,「好像是楊楊。」
「這小東西,這麼早幹嗎,大清早的。」姚志華抱怨一句,坐起來披上棉襖,卻又有點犯懶,著江滿的肩膀去看懷裡的小孩,「看看我們暢暢,睡好好的,多知道福。」
「這小孩懶著呢,大人陪著睡能一直睡,沒夠,大人一起來就該醒了。」江滿坐起來,抓過棉襖披上,一邊催促他,「你趕的,還大清早,太都多老高了。一準是秀玲姐有事兒,家明天弟媳婦認門兒,忙得要命。」
「肖餘糧找對象了?哪兒的?」
「嗯,水庫西邊大旺村的。」
姚志華蹬上子,一邊扣好棉襖紐扣一邊蹬上鞋子,走到門口自己整理了一下,確認穿著整齊了,才拉開門閂出去。他大步穿過院子,打開大門,小陸楊仰著腦袋,看見姚志華便一愣,趕扭頭去看肖秀玲。
「哎喲,志華你回來了呀?」肖秀玲也有些意外,臉變了變,就捂笑道:「我說呢,敲了這半天門,我還尋思江滿別是有啥事呢。昨天回來的?」
「昨天中午回來的,下午天冷就沒出去。」姚志華往後讓了一步,請肖秀玲進來,手小陸楊的頭,「楊楊,不記得叔了?
「楊楊,叔啊,夏天叔叔整天帶你玩兒呢。」
「記得,叔。」小陸楊看樣子想起來了,響亮地了一聲。
「那個,江滿不會還沒起吧。」肖秀玲那笑容多有幾分歉意,姚志華放假回來,小兩口睡到太多高……小別勝新婚,來的是不是早了點兒。
肖秀玲笑道:「那我要不不進去了,其實也沒啥事,就是我等會兒就跟我弟上街去買東西,尋思天冷江滿不出門,順便來問問有啥要捎帶的。」
「進去坐,起來了。」姚志華一邊說,一邊沖屋裡招呼了一聲,「江滿,楊楊娘兒倆來了。」
肖秀玲進了屋,江滿正給暢暢穿裳。想了想,就讓肖秀玲給帶一斤豆腐回來。
「我去給你拿錢,秀玲姐,有海帶或者條你再給我帶兩斤。」
「不用了吧,人家弟媳婦認門那麼忙,可不事,我們過年也得去採買。」姚志華對肖秀玲說,「先帶一斤豆腐就行了,我這兩天反正也要去鎮上。」
肖秀玲娘兒倆走後,江滿把孩子包著襁褓放在床上玩,自己出手熬了點小米粥,這陣子蛋沒怎麼捨得吃留著過年,就炒了一個蘿蔔,切一小碟紅薯藤鹹菜,姚志華順手把夜裡換的尿布洗了。
小孩自己躺在床上,離開幾分鐘就開始鬧了,好在兩個大人換班進來進去的看著。大冬天不用天天洗服,姚志華把幾塊尿布洗完了就回屋抱孩子。
兩人吃了頓有點晚的早飯,姚志華收拾碗筷出去,江滿就把襁褓解開,在被窩裡給小孩穿上厚點兒的棉襖和連棉,直接抱出來了。
「姚志華,你在家看孩子啊,你就在屋裡看著,要抱出去得再給包一下小被子,別忘了過一會兒把把尿。」江滿代一句,「趁著你在家,我去生產隊大場上多扯點豆秸、玉米秸,留著過年燒。」
姚志華看著拎起一個大大的藤筐,總覺得故意的。
「你行了啊,你去扯草,我在家看孩子?」回頭人家一路上有人問,肯定就說,姚志華在家看孩子呢。
「我去吧。」他把孩子遞給,背起大藤筐走了。
農村裡也該是忙年的時候了,扯草,劈柴,姚志華劈了一大堆干樹枝和木塊堆在廚房旁邊的牆角,拿草苫上防雨,這都屬於過年的先期準備工作。
中午前肖秀玲把豆腐給買回來了,趁著小孩睡覺,江滿就和了點面,姚志華面,做餡兒,包白菜豆腐的薄皮大餃子吃,早晨吃得晚,磨磨蹭蹭包好餃子,餃子下鍋日頭偏西了。
剛端碗孩子醒了,江滿一隻胳膊把孩子抱在上吃。
姚志華暑假走的時候,小孩還只能橫著抱,現在看到團團一樣的小孩坐在上,跟個大寶寶似的,就心地要過去自己抱。
他也學著江滿的樣子,一手抱孩子一手拿筷子夾餃子吃,小孩就眼看著他往裡送餃子,還努力把小張得大大的。
「瞧把你饞的。」姚志華樂得直笑,就夾了個餃子,把餃子邊兒送到小孩邊,小東西就張著沒牙的咬。
「哎,別給吃,咬到裡卡住就麻煩了。」江滿趕攔著。
「不是還沒長牙嗎。」
「餃子皮那麼,牙板子也能咬下來一塊,可千萬別給吃東西,卡住氣管真能要命的。」江滿嫌棄地看著他,「你趕還給我吧,怎麼你一抱就這麼人不放心呢。」
「知道了知道了,這回保證不給吃了。」姚志華連聲答應著,看看懷裡的兒,「小饞孩,聽見沒,你媽不給你吃,你只能饞著了。」
「吃完飯,下午我去老宅看看。」姚志華商量的口吻,「江滿,平常不在一起我贊,過年的時候是不是去老宅走個過場?一個村住著,過年都不去個面,外人眼裡也不好看。」
「怎麼才好看?要好看你弄一朵花戴上。」江滿頓了頓,「咱們先來個君子協議啊,他們是你爹娘可不是我的,我這人記仇,又不是我對不住他們。就你娘那樣,我看你呀,就別指驢能爬樹了。」
姚志華沒吭聲,說啥呀?要說他那個娘,也是人服氣了。
江滿抬頭瞅一眼大門:「誰來了?」
大白天大門沒閂,來人站在門口推了下門,敲了兩下卻沒進來,看得見一個黑藍的人影,應該是個男的。
「我去看看。」姚志華往裡塞了個餃子,起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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