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滿自覺敵不過，便跟他說起這一趟幹啥來了。

還真不是現起意，本來也是有打算，要帶暢暢來玩，小孩大一點了，姚志華畢業還不定分配在哪兒呢，趁著他還在滬城，帶著孩子來旅個游也好，可並沒有打算這時候來，大冬天，已經臘月初了，臨近年關，天冷，車也。

「我本來還盤算等你寒假開學，跟你一起來玩幾天，小孩也開開眼界，或者乾脆等春暖花開，天氣好了呢。前陣子村裏不是搞幹部冬訓會嗎，我這個不積極的反正也沒事，就抱著暢暢去點個卯，老隊長就說，上邊要富民了，想給村裏找點兒說什麼項目。」

搞什麼項目啊，沒頭蒼蠅似的，貧困閉塞了許多年的小鄉村，兩眼一抹黑。那段時間看見報紙上，滬城這邊15號開始有個為期五天的招商會，也是發了老隊長心思的引頭。

幾個土包子就尋思著，好歹也得知道外頭啥東西好賣吧，一合計，乾脆，派人去看看，其名曰：南巡考察。

「派誰呀，合著就我最合適了，好歹你在這邊，我來了也有地方奔，說我有點文化識幾個字，不至於沒頭闖。」

服務員送上來兩碗油豆腐線湯，江滿便停下來，說了聲謝謝，服務員大約沒想到，趕說不用不用，小跑著又把他們的小餛飩和生煎送來。

兩口子便暫停了話題，姚志華去拿了小碗，把大碗裏的小餛飩舀出來一個，試著不燙了給暢暢吃。

不是自誇，他們家閨吃東西絕對有模有樣，認真極了，白.的小胖手抓著勺子，舀起一個小餛飩，還撅著小先吹了吹，不急不躁地送進裏吃完，再喝口湯。

江滿喝了幾口線湯，一邊夾起一個生煎，一邊跟姚志華繼續聊。

「隊長叔現在名變村長了。」包產到戶，生產大隊的法改了，現在姚家村村委會，大隊長變了村長。不過村裏人這麼多年習慣了，比如江滿，還是隊長叔、隊長叔地喊。

「要不是這陣子腰疼，隊長叔自己還打算來呢，本來還打算帶姚大軍來，他不能來，又不好讓姚大軍一個青年男人跟我一起，就乾脆打發我自己來了。」

「合著你們娘兒倆不是想我了，」姚志華表示失，「公務來的，失敬失敬。」

「那是。」江滿笑不可抑，「隊長叔說了，來迴路費給我報銷，再算我五天的住宿費，別的就得我自理了。我一聽，好事兒啊，趕就答應了。」村幹部，當時也沒有「伙食補」的概念，江滿本來也不計較，也就乾脆沒提。

「隊長叔說，他當了大半輩子隊長，姚家村也窮了大半輩子，就指子孫後代別這麼窮下去了。辦完這件事，我琢磨頂多一兩年，老村長大概就想退了，年紀也大了，也不算多好，老說腰疼。現在都已經開始培養接班人了，姚大軍。」江滿說。

江滿前世孤兒，就是個冷心冷肺的，反正也不會在姚家村一直呆下去，自認也不是「農村致富人才」，也就本沒有什麼「帶領鄉親貧致富」的念頭。然而自從來的這幾年，老隊長和隊長嬸對照顧有加，連孩子出生都是隊長嬸去陪產的，是第一個抱暢暢的人，把暢暢從醫院抱回家，可以說是有恩於了。

所以老隊長既然臨卸任前有這份心，江滿也就不好推辭。

「那你怎麼打算？」姚志華問。

「我哪來的什麼打算，先看看唄。」

江滿心說，前世是投資行當起的家，幾經起落，給自己打下一片天地，一直也沒做過什麼實業，接農村農業更是不多。即便現在，缺資金技，也因此老隊長才空有這份心，一時半會找不到出路。

「要我說，種果樹、搞養，怎麼都比種那幾畝玉米、小麥強。」姚志華頓了頓，得瑟，「媳婦兒，不是跟你吹，要是我沒考大學還呆在姚家村，我肯定能帶頭髮家致富。」

「你是你。你們村除了你，還有誰高中畢業的？初中的都找。就算你有資金，技呢？銷路呢？姚家村地方那麼偏僻，通又特別不便，真要做點實事，哪有那麼容易的。而且不是我瞧不起人，將來姚大軍這個接班人，我看魄力能力不如老隊長。」

「農村的事，是真的不好弄。」姚志華點頭，可也是。姚志華說，地方偏也沒人去投資辦廠啊，前怕虎后怕狼，關鍵還沒人才沒文化，最穩妥的，也就年輕人出去打個工了。

江滿道：「再說了，村裏人現在的思想，務農是本，種糧食是本，你一時半會是改不了他們的觀念了，他們種了一輩子糧食，可不會輕易敢去種果樹，更怕賠錢，人窮志短，賠上一回就回來再也不想幹了，指不定還得罵誰讓他們種的。我聽著老隊長他們商量，也無非是打算找點兒什麼能出工出力的。我一時也沒有頭緒，有個想法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，等回去給你看看。」

江滿解釋完，滋滋咬了一口生煎，皮薄脆，鮮味十足，多長時間沒吃這口了？滿足地噓了口氣，姚志華，「來點兒醋。」

姚志華也在吃生煎，好吃，滋滋咂咂，心說果然還是媳婦會吃啊，趕夾起來給閨餵了一口，暢暢蠕小吃了，似乎更喜歡湯湯水水的小餛飩，低頭吃的小餛飩了。

姚志華吃掉裏的生煎，去櫃枱旁邊拿醋壺倒了一小碟醋，看見有辣椒油，又拿小碟子舀了兩勺。

「這家真不錯。」他放下小碟子，有樣學樣地夾著生煎蘸醋吃，蘸了點辣椒油，咬一口笑道，「就是這辣椒油，可不如你做的。」

「那是你吃慣了。」江滿說。

「我舍友同學都說你做的好吃。」姚志華喝口湯，夾起一塊油豆腐吃，「哎你說，要是辦個做辣豆醬的小廠，拿到大城市賣，一準歡迎。」

「我其實想過，不現實。」江滿抬頭問他，「你有錢投資辦廠？需要罐裝設備，要保質防腐，我也不懂那些技。」

沒有防腐保鮮的話，夏天都不太給姚志華寄辣豆醬，靠油和料，不沾生水，頂多能保存半個月，冬天當然不擔心，可做商品辣豆醬就不一樣了。

「而且咱們這個辣豆醬，要想保證味道，用的就得是村裏自家手工做、開春太曬出來的豆醬，你應該也知道那種做醬方法，工藝上很難大批量生產，也不好保證質量。而且辣豆醬的炒制方法也不複雜，只要保證用料，你能做，別人也容易仿製，你沒有優勢。」

「哎，我還真沒想那麼多。」姚志華想了想，笑道，「我說江滿同志，我發現你這腦子還真好用啊，考慮事特別周全，方方面面都先想到。」

空有一份熱，不能務實，恐怕只會辦壞事。

「那是。」江滿看著他，笑嘻嘻的，「寫文章我不如你，真要搞項目、幹個什麼的事，你未必如我。」

「媳婦能幹，媳婦歷害。」姚志華笑嘻嘻給夾了個小籠包，看著笑道，「今天打扮得也好看。這件裳才像你穿的。」

「在永城買的。這不是到你這兒來了嗎，不是怕丟了你姚大才子的臉嗎，萬一再遭人家嫌棄呢？」江滿調侃的口氣。

「這話說的。」姚志華笑，「你可不知道，剛才王輝和錢小張還跟我說，你跟他們想像中不一樣，跟我誇你漂亮好看呢。」

低頭看見暢暢抓著小勺子，黑眼睛烏溜溜地看著他，姚志華趕說：「暢暢也漂亮，我們家寶貝暢暢最最漂亮了。」

於是小姑娘看看他，慢條斯理低頭繼續吃的小餛飩了。

「合著你同學想像中，你媳婦就應該是個醜八怪？」江滿打趣道，一邊手給暢暢往小碗裏舀餛飩。

自告勇陪著來接站的兩個同學，都比姚志華小上幾歲，尤其趙小張比較活潑，嘻嘻哈哈地沖姚志華說，志華哥，你家嫂子，跟我們想像的不太一樣啊，你家嫂子真漂亮，本不像農村人。

姚志華當時說，你這是偏見，農村人怎麼了？你想像你嫂子能是什麼樣？。

常理推測，江滿帶著孩子千里迢迢從一個偏僻的農村地方來，且不論長相醜，別人想像中大約就是灰突突的農家棉襖，紅頭巾，來到大滬城，怎麼都免不了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鄉氣。

不過被姚志華一反駁，錢小張可不會蠢到說出來，趕說，關鍵是嫂子特別漂亮，有氣質。比他們班好多同學有氣質多了。

恭維得姚志華心裏那個呀，跟三伏天喝了冰鎮汽水似的。

一想到這兒，姚志華便越發殷勤：「媳婦多吃點兒，吃飽了咱先回去休息休息。」

「你不用上課啊？」江滿問。今天周六，可時下也沒有雙休，周六也是工作日，學生也要上課的。

姚志華說：「這不是快期末考試了嗎，今天主要是大自習。明天星期天，正好帶你們出去玩。」

吃飽喝足，一家三口散步回招待所，姚志華抱著暢暢，讓在肩膀上，拍著哄睡覺。

「在車上睡得還可以，我還擔心不適應呢，結果睡得跟小豬一樣。」江滿道，「估計現在也不困，剛吃飽，你放下來自己走，活活消消食。」

姚志華便把小孩放下來，領著走，一邊湊近江滿耳邊笑道：「這閨是不是不心，要是回招待所睡一大覺多好。」

江滿意會過來他說的什麼，臉上莫名一熱，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，然而畢竟沒什麼威懾，看在姚志華眼裏，反倒像帶臊拋眼了。

兩人暑假一別，又小半年沒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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暢暢小姑娘：爸爸，我最漂釀還是媽媽最漂釀呀？

某爹：……送命題，誰來救救我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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