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梓晴點頭:“我表哥是個端方君子,他必不會勉強于我。可越是如此,我才越覺得愧疚。”
“既然愧疚,那我彌補他。權勢我都有,明年你表哥不是去京城趕考嗎?他若是能考中,有我衛國公府在,想仕并不難。”
“你把我表哥想什麼了?”肖梓晴不樂意:“我舅家之人淡泊名利,又豈是權勢可引的?再說了,我表哥堂堂七尺男兒,斷不會你恩惠。”
把那唐表哥夸了一朵花,謝弘瑜心里頓時釀了一缸醋。
酸氣沖天:“是是是,你表哥高風亮節正人君子,我寡廉鮮恥逐利小人。”
“......我沒這麼說。”
“肖梓晴!”謝弘瑜咬牙道:“你到底還想不想嫁我?”
“我不嫁你就不娶了嗎?”
“那倒不是,你不嫁我強娶!”
“那你還問什麼?再怎麼問,我表哥在我心里就是天上明月,皎潔如玉。”
“......”
好了,這下子釀了兩缸醋,他自己快把自己酸死了!
.
次日,謝弘瑜在酒樓見的唐湛。也不知兩人聊了什麼,足足半個時辰,唐湛才出來。
出門后,唐湛見肖梓晴站在回廊上,笑道:“阿晴苦著臉做什麼?見到表哥不高興?”
肖梓晴跟著他下樓,低著頭,愧疚得不知該說什麼。
唐湛站在酒樓門口長嘆:“天氣總算晴了,我正好借此機會逛一逛。”
他轉頭問:“阿晴可逛過襄州?”
肖梓晴搖頭。
“啊,也對,之前一直下雨,你恐怕也沒來得及。”
唐湛視線落在對面的一家糖果鋪子,緩聲道:“既然來了,表哥就送你點禮,阿晴稍等我片刻。”
唐湛走過去,進鋪子稱了兩斤糖果,回來后給肖梓晴。
“拿著,表哥送你的。”
肖梓晴捧著東西,看了看,里頭五六的彩紙包著糖果,各樣味道的都有。
唐湛說:“還記得你小時候吃糖總喜歡嚼著吃,我問你為何不含在里吃久些,你說費勁,嚼著吃香。”
“你每回練字練得累了,我只要送顆糖給你,你便又能練上兩刻鐘,如此這般,才勉強完夫子代的課業。這些你還記得嗎?”
唐湛好笑地睇。
“哎——怎麼哭了?”他問:“不喜歡表哥送的糖?”
肖梓晴搖頭,眼眶酸得難。
唐湛無奈,手了腦袋:“阿晴別哭,其實表哥心里高興。”
“高興什麼?”
“之前在黎州戲樓見到謝世子時,我便猜得七八分。”他說:“謝世子看你的眼神并非普通故,里頭嗔癡意瞧得分明。”
“那時候阿晴總是心不在焉,表哥就猜想阿晴是不是也喜歡那位謝世子?”
肖梓晴抬頭。
“阿晴喜歡也無妨,謝世子人中龍,乃我等楷模,這樣的人得子喜歡是常。不消說你,便是我一個男子也很欣賞謝世子的氣度和才華。”
他這番話說出來,令肖梓晴更是愧疚。
“表哥,我跟他.......其實我們在京城時......”
“他已經都跟我說了。”唐湛寬道:“阿晴不必小心翼翼。”
“這樣吧,表哥今日就給你說說心里話。”他停了下,說:“表妹在我眼里就跟自家妹妹無二,我疼你們,自是希你們都好。若是表妹心里有喜歡的人,表哥其實是為你高興的。”
肖梓晴微愣,吶吶問:“我瞞著表哥,表哥就不生氣?”
唐湛笑:“我有何好生氣?妹妹有喜歡的男子我當然不會生氣。”
“可是......那你為何......”
“你想問我既然只把你當妹妹,為何還答應要娶你是吧?”唐湛笑道:“你我婚事乃父母之命,表哥無從違背。況且此前姑母說怕你嫁去旁人家欺負,我便想著此生照顧表妹也無妨。”
“可現在好了,”他繼續說:“這位謝世子我雖只見過兩面,但表哥看人不差,他值得表妹托付終。如此,我倒是放心了。”
“你舅舅舅母那邊無需擔心,我回去自會跟他們解釋清楚。他們通達理,一定會尊重我們的決定。”
聽完這些話,肖梓晴的眼淚流得更兇了。
“哎,你怎麼又哭了?”唐湛有點急:“阿晴,在街上你給表哥留點面子,不然旁人還以為我一個大男人欺負小姑娘。”
肖梓晴破涕為笑,問他:“表哥明年什麼時候去京城?”
“興許會趕早,”唐湛說:“適才謝世子說回京便去你家提親,婚事也會盡快安排,他邀請表哥屆時去吃喜酒。”
“阿晴嫁人,表哥當然要去討杯酒吃,等著吧,”唐湛道:“屆時我跟你舅舅舅母一同去京城。”
“嗯。”
兄妹倆站在門口說話,樓上,謝弘瑜安靜地瞧著。這回再沒有醋意,倒是對唐湛很是欣賞。
.
襄州剿匪結束,謝弘瑜和肖梓晴開始悄悄回京。
按謝弘瑜的計劃,此趟回程乃機,除了穆將軍和太子知曉,連衛國公府的人都瞞著。
兩人扮作富商夫妻,謝弘瑜包下了一艘寬敞奢華的船,還請了襄州當地有名的歌姬唱曲,就這麼一路竹歌舞熱熱鬧鬧地去往京城。
若不是陪謝弘瑜走這一趟,肖梓晴還不知道他平日里奢靡何樣。
佳肴酒日日不絕,每到一個地方便要停下補給當地最好的吃食,甚至連船上的水果都要時令最新鮮的。
肖梓晴嘆為觀止。
這日雨后天晴,兩人坐在三樓船艙里品茶聽曲。年輕貌的子歌婉轉,一支小曲咿咿呀呀緩緩而唱,再配著江南名茶,時倒是愜意得很。
肖梓晴慢悠悠地呷了口獅峰龍井,低聲問:“謝弘瑜,你這麼敗家,衛國公知道嗎?”
謝弘瑜懶懶地斜倚在榻上,目風流又多地瞥了一眼,不以為意道:“我衛國公府幾代家業數都數不清,哎.....”
他湊過來:“跟你商量個事。”
“什麼事?”
“咱們婚后能多生幾個嗎?”
“!!!”
肖梓晴差點一口茶噴出來:“你說什麼?”
“你也知道,我謝家人丁單薄,這麼大家業不多生幾個繼承,實在浪費。”
“......”
肖梓晴憋了憋:“八字都還沒一撇,你想得倒多。”
謝弘瑜笑:“等回京城,我立馬提親,我謝弘瑜做事向來講效。”
“我早就想好了,”他說:“今年親,明年生老大,后年咱們生老二,大后年......”
“停停停——”饒是肖梓晴臉皮不薄,也被他這話說得面頰通紅。
漲紅著臉瞪他:“你閉!”
“早晚的事,什麼?我就不信你沒想過。”
“......”
他又湊近了點,好奇地問:“上輩子我們有幾個孩子?”
提起這事,肖梓晴一頓。
上輩子,們親兩年未孕。是謝家宗婦,遲遲無子力極大,因此,四求醫問藥。
那時候,謝弘瑜總是笑著說“孩子是緣分,有就有,沒有也不強求。”
他表面看著一貫輕松,可清楚,老衛國公私下勸了好幾次要他納妾。以至于后來柴淑靈說非謝弘瑜不嫁時,老衛國公就了心思。
“謝弘瑜,”肖梓晴沉默片刻,開口問:“若是我不能生怎麼辦?”
“你剛才還說我多想,你看你,現在就開始多想了。”
“我是說真的。”
“所以....”謝弘瑜問:“我們上輩子沒有孩子嗎?”
肖梓晴心里難,突然發現,跟謝弘瑜的阻礙重重,即便躲過了生死,也還有其他。
不孝有三,無后為大。謝弘瑜是衛國公府世子,是唯一的繼承人,沒有子嗣也很有可能令他沒了繼承的資格。
而謝弘瑜的世子之位,是他父母用命給他換來的。
謝家有三房,大房和二房是嫡出,三房是庶出。謝弘瑜九歲時,父親戰死沙場,十歲母親去世。按祖制,大房無人,國公之位就該由二房繼承,可老國公憐謝弘瑜父母雙亡,以其父親的功績向圣上給他討了國公府世子之位。
若是因無子嗣就此斷送,他又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父母?
肖梓晴心里像堵了一大團漉而沉重的棉花,幾乎不過氣。一時,不知該如何回答謝弘瑜這個問題。
謝弘瑜默了會,揮手讓歌姬退下,室安靜后,他將肖梓晴擁懷中。
“那是上輩子,這輩子,許多事已經改變,一切可以重來。嗯?”
肖梓晴鼻尖酸,眼睫一眨,落了串淚珠。
“你怎麼又哭了?”謝弘瑜無奈得很:“看來你還真是水做的。”
他勸道:“退一萬步來說,即便我們沒有子嗣又何妨,天底下沒有子嗣的夫妻也很多,歷史上也曾出現過沒有子嗣的皇帝,不照樣過一輩子?”
“那不一樣。”肖梓晴道。
“哪不一樣?”
就是不一樣,不忍心他背負愧疚和憾。若是沒有子嗣,他一個國公府的世子該有多難。
謝弘瑜知道想什麼,邊幫揩眼淚,邊道:“我也不一定要當這個世子,我二弟文韜武略,也能撐起謝家門庭。”
“你怎麼可以不當世子?你不能!”
“怎麼?”謝弘瑜挑眉:“你嫁我難道是看中我的世子份?”
肖梓晴道:“你比誰都清楚你的世子之位是用什麼換的,又豈能因為我輕易放棄?”
謝弘瑜呼出口氣,似乎頗為頭疼:“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愿意嫁我,現在還沒回京你要整這麼一出,肖梓晴,你別太過分啊!”
“你是不是跟我有仇?”他繼續道:“我沒被水匪弄死,都得被你給折磨死。”
肖梓晴抹了把眼角:“你說什麼。”
“你不知?”謝弘瑜道:“我看你分明是故意。”
他拉過的手放在口:“我有多喜歡你你不知道?世子之位能比你重要?就因為個屁的世子你就不想嫁我了?”
“哪是說世子之位?不是在說子嗣的事嗎?”
“子嗣又如何?能生我們就生,不能生隨便撿兩個來養就是。”
肖梓晴被他這話弄得又哭又好笑:“你當孩子是地里的瓜呢,哪能說撿就撿的。”
謝弘瑜也笑起來。
過了會,他認真道:“肖梓晴,我知道你在想什麼,你認為這世子之位是我父母留給我的,我該好好珍惜。”
“但我實話告訴你,”他說:“對我而言,這世間的名利錢財只是錦上添花,沒有什麼比眼前人更值得珍惜。我已沒了父母,如今,我不想再沒有你。”
“我父母若是在天有靈,想必更愿意看到我娶喜歡的子,跟喜歡的子快活過一生。”
“所以,別胡思想了,嗯?”
肖梓晴嗚咽破碎地點頭,這一刻,哭得像個傻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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