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越走越偏,既不是往寧壽宮,也不是往公主院,但是邵循還是漸漸的覺到了一悉。
直到站在一棟小樓前才徹底確定了
奉麟閣,竟然是這裡。
這裡沒有守門的人,皇帝輕輕一推,大門就開了。
“這書庫是朕小時候常來的地方。”寧熙帝帶著邵循進了其中最大的一件書房,“後來這裡的書有許多都搬到了藏書閣,漸漸荒廢了起來,朕也就不常來了。”
層層疊疊的烏木書櫃排了一排又一排,偏偏打掃的不勤快,現下積了不灰塵,在微的照耀下靜謐的漂浮在空中。
邵循忍不住出手指去那帶著時刻痕的書脊,再收回手時,指腹已經有了明顯的灰跡。
“這裡……確實荒廢了啊。”
別的地方還算乾淨,但是書本整理起來就太費事了,打掃的下人想來也是能懶就懶,將這裡忽略過去了。
皇帝看著的作,道:“那天是朕近幾年第一次踏足這裡。”
邵循的手指微頓,若無其事的轉移了話題:“陛下既然頗為留,為何不派人來整修?對您來說,也不費甚麼事吧?”
皇帝也不糾纏,順著的話道:“朕自己都不常記起的地方,何必浪費人力來惺惺作態,除了能顯示念舊之意,也無甚意思。”
“既然已經不常記起,今日為何又帶臣來呢?”
“只是覺得你可能對這裡比較悉而已。”
這個話題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過了了麼?
邵循抿起:“是臣冒犯了陛下!”
皇帝見終於不是一副八風不的樣子,忍不住笑了起來:“既然你知道當初是你冒犯了朕,怎麼如今倒生起氣來。”
邵循心道,就算是主冒犯在前,那誰佔了便宜還說不准呢。
可是再一想,要是換了自己,好好地想看本書,冷不丁冒出個人來對自己又是親又是……那確實是吃了大虧的。
想到這裡邵循又有些理虧,張了張,想說的又咽了回去:“陛下心不好,我可不敢頂撞。”
皇帝問:“你又如何得知朕心欠佳呢?”
又不是瞎子,自然能看出皇帝在寧壽宮原本緒還好,但是從寧壽宮出來之後就有些沉悶,想來是太后那邊說了什麼不中聽的,讓他不高興了。
見邵循沒有說話,皇帝便有些慨:“想說什麼就說什麼,就算朕心不好,也不見得就會遷怒於人。”
邵循知道皇帝的脾氣一向很好——至在他們見的這幾面中是這樣,忍不住說:“陛下是九五至尊,有什麼難事不能排解的麼?”
皇帝好笑道:“這做'家家有本難唸的經',你為國公之,照旁人的說法,肯定說你也該是無憂無慮的,可是這是真的麼?”
自然不是,值得邵循犯愁的事多到數不清,樁樁件件都人沒辦法解決。
皇帝見邵循語塞,便轉坐到了榻上,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邵循坐了,問道:“你們與恪敬究竟是起了什麼衝突?可不是能吃進虧去的子。”
邵循當著太后的面含糊其辭,不過是因為料定對方一定會偏袒恪敬公主,但是此時明知道皇帝也是的父親,卻並不害怕向他實話實說。
將事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講完了。
皇帝靜靜地聽著,期間並沒有說話打斷,直到講完為止。
“你做的不錯,只是最後不該冒險,若是恪敬氣的狠了,真的了手,你不就吃虧了。”
邵循聽他第一反應竟然是和二公主一樣,擔心自己傷,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,只是低著頭,聲音有些悶:“恪敬公主不是那等人……再說,就算真挨上一掌也沒什麼……”
皇帝搖了搖頭,又道:“不過前面說的話好,宮中並非不講理的地方,就算是公主也沒有無法無天的權力,恪敬近來確實越來越浮躁,很該有人來治治。”
經過前面的鋪墊,邵循已經漸漸在他面前放鬆了下來,不再那樣拘謹,聽了這話忍不住說:“陛下既然知道公主行事有不妥,為何不出言教導呢?公主仰慕您,您的話,未必不肯聽。”
皇帝沒想到竟然反問自己,這時也經不住看了好半天,直到邵循有些不自在了,才道:“自小是皇太后在養,太后看的嚴,就連朕說幾句都會不悅,到了現在,越發不好越過老人家手了。”
這種解釋的話皇帝從沒對別人說過,但是即使邵循知道對方肯這樣找個像樣的理由向解釋已經很不容易,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裡腹誹
什麼不好手,要是真的上心,太后還能攔著皇帝不讓他親近兒不,說到底還是不是真心想管,何況大公主可以說有太后攔著,那二公主長這麼大也沒見他管過幾回啊。
邵循從小就能掩飾緒,這時心事也沒在臉上顯出來,但是不知怎麼的,皇帝一見的眼睛,就能猜到在想什麼,便微嘆道:“朕確實也從來不是個好父親,你說的不錯。”
邵循膽子已經漸漸大了,低聲道:“只是知道有什麼用,您又不改。”
不知想到了什麼,緒明顯低落下來:“為人父母,不該是這樣的。”
這樣的傷,皇帝想起了多年前還是英國公世子的邵震虞喪妻的事,這孩子是英國公的長,應該就是難產去世的原配夫人留下的那個孩兒。
那時候皇帝才登基沒多久,自己家裡死了父親和兄長,沒有閒心理會旁人家的悲苦,因此他只是勸了邵震虞幾句,就沒再記掛了。
誰能想到,多年前那個尚在襁褓中就喪母的嬰兒,竟長了這樣的姑娘,此刻滿懷著不為人知的愁緒,就坐在自己面前,不過數尺之隔而已。
他以為邵循與他父親之間有什麼誤會,便道:“當初你母親去世的時候,邵卿悲痛難忍,抱著你一直不肯撒手,說是你是亡妻拼了命留下的孩子,還發誓無論如何也要親自看護你長大,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姑娘,這是朕親耳聽見的。”
邵循原本只是傷,可是猝不及防聽了皇帝的這一番話,眼睛登時一酸,險些流下淚來,飛快的轉了轉眼珠,試圖將淚意忍回去,可是突如其來的心酸和委屈,卻怎麼也止不住,不得已只能偏過頭去,深深的吸了幾口氣,這才好些了。
皇帝看著:“記得那時候邵卿擔心你人小立不住,沒有為你取名字,總是寶寶,心肝兒滿口的著,朕還嘲笑過他兒長,英雄氣短……”
“別說了……”邵循不住閉上了雙眼,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艱:“陛下,求您別說了。”
邵循知道皇帝這是在告訴的父親曾經有多麼疼,曾是的掌中寶,心尖。
皇帝是好意,但是他不知道,人的不會一不變,就算是父母疼子,可能也不是天長地久的。
邵循盡量調節好心,不想讓眼前的人知道,自己不是他印像中那個長在父親懷裡,備寵的小姑娘,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麼不討人喜歡,用盡了怎樣的手段也得不到父兄的眷顧。
這樣狼狽又這樣卑微。
“那時候你沒有名字,現在朕知道你單名一個'循'字對不對?”
嚥下淚水,點了點頭:“是'循規蹈矩'的循。”
那是五歲時,和弟妹一起起的名字
皇帝搖頭道:“依朕看來,恐怕是'循順循雅'的循。”
他的語氣一向溫和卻堅定,讓人聽了就會認為是真理,邵循被這句話打,忍不住向他看去,對上皇帝沉著的眼睛。
邵循的很白,彷彿散著瑩瑩的,五每一都妙絕倫,特別是眼睛,尤其是眼睛,那雙眸子線條極,平時冷靜自持,不帶任何緒時就已經十分引人注目,現在目微紅,像是熏染了一層薄薄的胭脂,艷麗又輕,目更是如同兩灣盈盈的秋水,任誰看上哪怕一眼也不會捨得移開視線。
被這樣一雙眼睛著,寧熙帝心中一:“你到這裡來。”
邵循的神搖了片刻,只能站起來走到他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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