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林家的市肆在城外的碼頭開了個遍的消息。

薑舒窈睡前會和謝珣閒聊，所以謝珣還是知道林家的打算的。

“林家應當不會在城開市肆，嶽母做這一行是想著做些有利於貧民的行當，若是在城開酒樓豈不是有違初心？”謝珣認真地答道。

眾人聞言一愣，謝珣這麼說，他們就想起了林家市肆售賣飯食時所按照的來者優先的規矩，不管是貧苦人民還是高門大戶派去的小廝，都講究個先來後到，沒有隊的可能，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自從那一次吃過以後就再也沒有吃過了，隻因為需要趕路的小廝本搶不過那些蹲點的漢子們。

在座的都是朝廷員，心係社稷民生，聽到林家的做法後心中都有。

果然流言不可信，都說襄伯夫人潑辣善妒，一子銅臭味，毫不像個大家夫人。但見微知著，能有這份心的人怎麼可能如同流言那般不堪。

想到這裡，眾人不由得想到了同樣為流言所累的薑舒窈。

除了太子，其餘人都見過曾經的薑舒窈，腦裡的印象模糊，隻記得臉上厚厚的妝容和為糾纏男子而做出的稽舉。

男子……

想到這裡，所有人齊齊抬頭把謝珣盯著。

曾經想到薑氏嫁了謝伯淵，他們的想法是：好險好險，幸好我沒有伯淵俊。

而如今再看他，心裡默默流下兩行淚：好難好難，為何我生得不夠好看。

他們安自己雖然謝伯淵每天有好吃的，但是妻子相貌遠遜於他，也沒有那麼值得羨慕……才怪，嗚嗚嗚，哪怕是無鹽，有這手藝他們也得稱贊一句傾國傾城啊。

謝珣覺他們的眼神怪怪的，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，抬袖了一下。

這群人賴著不走一看就是想等著吃第二，他也不客氣，幹脆利落地送客:“行了，走吧，我送你們出去。”

好吧，眾人心裡惋惜地歎口氣，著圓鼓鼓的肚子往外走。

老夫人看著天，焦急不安地在堂打轉。

“再人去看看他們可有讓大廚房擺飯。”皺眉時眉心間的豎紋無比明顯，顯得格外刻薄嚴苛。

嬤嬤恭敬地點頭，連忙吩咐丫鬟趕去辦。

過一會兒，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來了，畏畏地回稟：“老夫人，三房並未讓大廚房擺飯。”

聽到這個回答，老夫人冷笑一聲：“嗬，虧我以為老三是個聰明的，沒想到也是個分不清輕重的。太子殿下和那麼多大臣們在院，他還真敢讓薑氏負責飯食，這是鐵了心強撐著麵子不服輸嗎？”

辟裡啪啦說了一大堆，丫鬟喏喏不敢開口，等到稍作氣的時候，才敢繼續回稟：“老夫人，我去三房那邊看了，太子殿下他們……似乎用膳用得很愉快。”

老夫人愣了愣，氣還在頭上，下意識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“你說什麼？”

丫鬟趕忙垂下頭，更加恭敬道：“三房那邊熱火朝天的，隔著院牆也能聽見歡聲笑語，奴婢使人問了，說是小廚房的食材都耗了，大廚房還勻了些過去，似乎就這樣了，還吃得不夠盡興。”

話音落，屋陷詭異的沉默。

這氣氛得丫鬟嬤嬤們不敢大聲氣，生怕惹了老夫人怒火。

就當大家被老夫人的反應嚇得快要流出冷汗時，突然開口了

聲音表麵上依舊沉著冷靜，但暗裡卻有種艱難咬牙的味道：“你說的可是真的？”

丫鬟答是，將頭垂得更低了。

老夫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半晌否認道：“不可能。若是其他員們喜歡，我也就當他們是吃個趣味兒，格外捧場。但三房裡坐的可是太子殿下，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，什麼新奇吃食沒見過，怎麼可能如此喜歡薑氏做的飯食，本不合常理——我知道了，太子殿下—定是給老三的麵子。”找到了理由，並因為這個理由無比惱怒，“不行，不行，我不能讓老三這樣胡鬧，不能讓他們丟謝國公府的麵兒。”

“哼，有這臉麵功夫用到哪兒不好？居然讓太子殿下和東宮的同僚給薑氏抬轎，荒唐！可笑！”

站起來，此刻是救場的時候了。

在太子來府時老夫人就收拾好了，理理毫無褶皺的袖口，沉聲道：“去三房。”

一群人臉嚴肅地往三房趕去，還未走到三房，就撞見了吃飽喝足被謝珣嫌棄地趕走的東宮小夥伴們。

他們吃得撐了，走起路來都是著肚子渾散架的模樣。

火鍋味兒重，他們穿的又是上好的料子，氣吸汗的同時也吸味兒，所以還未走到他們跟前，一濃重的火鍋麻辣味就鑽了老夫人鼻腔。

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這群人，懷疑自己是在做夢。

那個風雅無雙的太子殿下呢？那個朝氣俊朗的藺家小子呢？還有出自詩書世家的關家才子，世代文臣家族養出的李家嫡孫……麵前這一群懶懶散散勾肩搭背的家夥是誰？！

他們流汗時抬袖蹭，把頭發蹭得有點，再加上一個個吃得滿臉通紅，活像是醉酒在街上閒逛的紈子弟，偏偏一個二個還中氣十足地回味著剛才的食，毫沒有醉酒的模樣。

“我最的還是那盤羊卷。”

“我就不一樣了，任桌上配菜眾多，吾獨鴨腸。”

“嘿藺溫饒，你還好意思說，總共就兩盤鴨腸，你一人就霍霍了一整盤。”

“哼哼，自己下手慢了怪得了誰？”

他們吵吵嚷嚷的，還是謝珣先見到站在黑暗裡的老夫人。

“娘？”他喊了一聲。

拌的東宮小夥伴們立馬消聲，向這邊。

老夫人深吸一口氣，從黑暗裡走出來，向太子殿下行禮。

太子一秒恢復到正經模樣，連忙虛扶一把。

離得近了，他上的火鍋味更重了。

老夫人抬頭，然後居然在他領上見著了油點！

木木地抬頭，眼神恰好落在太子的上。

剛吃過火鍋，他的紅艷艷的，有點亮，有點腫，看上去竟然有一種奇異的艷。

老夫人覺得似乎有一道天雷降下，正巧劈到了上。

再看其他人，無不是一個比一個紅，配上紅彤彤的臉蛋，讓有種京中男子開始盛行塗口脂的錯覺。

被雷劈得暈乎乎的，準備好的說辭全忘了，機械地張口說些“謝國公府招待不周”的客套話。

太子連忙堵住的話頭：“老夫人何出此言？若今日這頓晚膳還做招待不周，那恐怕沒有幾頓宴席稱得上是招待妥當的。”謝伯淵還在後麵站著呢！萬一他聽到了傳給他媳婦兒，以後他還要不要蹭飯啦！

東宮其餘人也想到了這點，連忙跟太子的步伐盛贊晚膳，高舉“薑氏手藝真棒”的旗幟。

老夫人頭更暈了，一時有些站不穩。

不可能，怎麼可能呢？一定是老三讓他們這樣做的！沒錯，老三居然求他們為薑氏周全臉麵……勸著自己，可是到了這個地步，已經無法說服自己了。

“娘，你怎麼了？臉為何這麼差？”還是謝珣發現不對勁，扶了一把。

老夫人回神，心神不寧地道：“沒事，沒事。”

臉奇差，謝珣趕讓丫鬟扶回去。

老夫人腳步不穩地走了，一走，眾人又恢復了那副勾肩搭背吃飽喝足的懶漢模樣，一個個上沾著油點還毫無察覺，自詡風流地閒扯作詩。

“伯淵！”後傳來子的喊聲，勾肩搭背的東宮小夥伴們立刻端正姿態。

他們隨著喊聲來的方向轉頭，就看見了穿著簡單卻難掩艷麗明的薑舒窈朝這邊小跑來。

薑舒窈骨子裡始終是現代子的思想，沒覺得婦人見不得外男，認為老公的同事們聚餐完要走，這個持晚飯的妻子總得出來送送客。

因為是夏夜，穿著清涼的薄衫，襯得欺霜賽雪，烏發高高堆起，出白皙纖長的脖頸，明艷中著清麗，踏著月小跑而來，仿佛是畫中人誤凡世。

東宮小夥伴們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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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伯淵。”薑舒窈在謝珣邊停下，微微著氣，“怎麼客人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。”

眾人：？？！！

所以這個仙是薑氏？！

語言無法描述東宮眾人心的沖擊，說好的艷俗呢？說好的俗不堪呢？說好的妝容厚重，神態稽呢？

是貌不足以讓他們震撼，但是想到那手廚藝，眾人就恨不得回到當年故意落水纏上謝珣的那天，一起撲稜稜地跳水下去救。

誰說配不上謝伯淵？若還配不上，謝伯淵就一個人孤獨終老吧！

愚笨的人還在震撼錯愕，聰明的人已開始搶占先機了。

“嫂子好！”

嘶，這個沒皮沒臉的人是誰？

眾人扭頭一看——藺笑得那一個燦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