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”許碧輕輕一歎,“果然也沒了。”隻是沒想到,會恰巧在今天。
“這死得可真是……”知雨小聲埋怨了一句,“眼看要到年下了,又是西北大捷的時候——大還得進宮去吊喪,幸好這胎已是出了三個月了……”
“什麽出了三個月?”九煉耳朵尖地聽見了這話,“大莫非……”
知雨嗔他一眼:“就你多話!這也是你該問的?”
九煉不服氣道:“這是大喜事,要是在營裏,大爺得請弟兄們吃酒呢。”說完又喜滋滋地道,“大怎麽也不告訴大爺?”
“怕他擔心。”許碧倒不似知雨這麽忌諱,正如九煉所說,這是喜事,怕什麽人知道呢,“再說,原想著等他回來,給他個驚喜。”
“那小的也不說。”九煉嘿嘿笑道,“等大爺大勝歸來,可就是雙喜臨門了。”說著又有些擔心,“那宮裏喪事……”
說起來,若是平常人家,許碧有孕是不宜去靈堂的,喪家也不會讓去。但袁勝蘭位屬九嬪,不是低位嬪妃,死了,許碧是必得宮致喪的,雖遠比不得為皇後哭靈那般隆重,卻也不得要勞累。
許碧倒不擔心:“如今宮裏頭已經平靜了,又沒人算計我,進宮走幾趟算不得什麽。”也想去看看蘇阮呢。
比起泰殿至今還鋪白掛素,袁勝蘭去世,景宮的鋪陳也就像是個應個景兒;就連來吊唁的誥命們哭得都毫無熱。
不過這當然是不會有人計較的。這個時候,誰還會哭袁氏呢?真要哭得傷心,那才容易出問題呢。
許碧隻在靈堂裏呆了一會兒,就有個宮人悄悄走到後,低聲道:“二姑娘,婕妤請您過偏殿去說說話。”
這宮人正是知韻,瞧著容有些憔悴,上穿戴得更是簡單,遠不如當初在許家做大丫鬟時麵。許碧起跟著往偏殿去,淡淡道:“婕妤娘娘和皇長子殿下可好?”
知韻勉強笑道:“都好。娘娘也是怕大家惦記,才請二姑娘過去的。”好什麽呀?真要是好,許瑤又怎會在這種時候來請許碧呢?
說起來,知韻如今是真後悔了。早知道宮竟是這樣,當初何必費力去頂替知香呢?這一轉眼進宮也三四年了,許瑤還隻是個婕妤,而更沒得皇帝多看過一眼。眼看年紀已經滿了二十歲,若在宮外,這會兒已經要準備放出去嫁人了,而卻還遙遙無期——宮人得到三十才能出宮呢,那會兒青春已逝,出去了能做什麽?
於今之計,也隻剩下許碧這一救命稻草了。知韻這會兒過來,都覺得心裏惴惴的——真是風水流轉,想當初這個大丫鬟在這位庶出的二姑娘麵前都能抬著下說話,如今卻……隻但願二姑娘別記的仇才好。
許瑤也是神有些憔悴,但神卻比知韻要好些,見了許碧便起相迎:“這天兒是更冷了,靈堂上四風,妹妹沒凍著吧?快喝杯熱茶。”
許碧接了茶卻沒有喝:“一會兒還得回去,若喝多了不大方便。”
許瑤輕嗤了一聲:“有什麽不方便的。妹妹不會真當袁氏還是正經的昭儀娘娘吧?我跟你說,是自縊的。”
這倒算是個大新聞了。嬪妃按例是不能自戧的,否則家族亦會坐罪,更何況是在西北獻捷的時候呢。
“就是要給皇上、給沈家添些不痛快。”許瑤冷笑,“早不死晚不死,偏聽說西北大捷就自縊了,分明就是尋晦氣呢。”往許碧邊挪了挪,低聲道:“說起來,我還一直沒機會向妹妹道謝——皎哥兒,若不是沈大人,隻怕也會跟著皇次子去了。若是那樣,我可就真的沒活頭了……”
說著便拭淚,眼角餘卻瞥著許碧,猶猶豫豫地道:“隻是,我也聽說梅家散布的那些話……沈大人冒著生命危險潛進寧壽宮救駕,卻被誣有那等小人心思——都是我連累了妹妹。”
許碧淡淡道:“大姐姐既然知道那都是謠言,就不必再提了。皇上英明,自然不會相信此等謠言,也就說不上連累什麽的了。”
許瑤歎道:“妹妹你也太實在了。皇上如今自是不信的,可那到底是皇子呀!若是有人天天在皇上麵前調唆,日子久了,難保皇上心裏不會有些不快。尤其如今——妹妹縱不防著功高震主,還要防著有小人嫉妒呢。”
許碧笑了一笑:“多謝大姐姐提醒。隻是我家大爺不過是盡武將職分,也立不下什麽震主之功。”
許瑤心裏暗急,不得不道:“妹妹怕是有所不知,從前有袁家比著,沈家自然是功勞越大越好,如今可就不同了。我不瞞妹妹,梅家用這事兒大做文章,皇上可未必就——單看那梅氏給我的皎哥兒下瀉藥,皇上還要保,妹妹就該知道,日後怕是還能東山再起,那時候,妹妹就不怕對沈家不利?”
許碧微微笑著瞥了許瑤一眼——終於把真話說出來了,哪裏是怕沈家功高震主,不過是怕梅賢妃東山再起罷了。
說起來,皇帝如今的這一番作派,若不是許碧知道梅皇後亡的真相,怕也要以為皇帝是要保梅賢妃了,倒也難怪許瑤著急。
“依我說,雷霆雨莫非君恩,我勸大姐姐安分守己地過日子就好,莫生妄心。大姐姐進宮也好幾年了,一直都過得不錯,何不就這樣順其自然呢?”許碧到底還是點了幾句。實在是與許家不可能完全剝離開來,許瑤若是能安安分分地過日子,對自己好,對許家好,對沈家也好。
“妹妹這話,我聽不明白了。”許瑤的臉頓時難看起來。在看來,如今這是唯一的機會了,隻要能倒梅賢妃,這滿宮裏還有誰是的對手?可聽許碧的口氣,竟是本不打算支持的。
“妹妹該不會是想著還有蘇人吧?”偏殿之再無別人,許瑤也顧不得再委婉了。許碧進宮,這次若不把話說,下次又不知是何時了:“我知道妹妹跟蘇氏好,可再好,那結拜姐妹總不如親姐妹。再說,妹妹難道不知道,蘇員外郎如今已經辭回鄉了?”
這件事許碧當然知道:“那大姐姐知不知道,蘇員外郎是要回鄉裏開書院,教書育人的?”
“開,開書院?”這個許瑤還真不知道。許夫人回家去與許良圃商量,但還沒等許良圃想法子托人讓蘇員外郎去江浙呢,蘇員外郎自己就遞了辭的折子,很快就收拾東西,帶著家小離京了。
按說這種辭的奏折,倘若是朝廷看重的,皇帝必要駁幾次的。蘇員外郎這職實在太低,但他有兒在宮裏,還生了公主,如今又再次有孕。就算看在蘇人麵上,皇帝那裏也要過問一句的。
結果皇帝連一句話都沒說,吏部就按部就班地將辭的手續一走,打發了蘇員外郎。如此,人人都在私下裏議論,說蘇人怕是委實不得寵,否則蘇員外郎何至於這幾年並無寸進,如今又走得這般迅速呢?
甚至還有人猜測,皇帝就是怕蘇家恃著蘇人肚裏的龍胎,再鬧出什麽事來,所以才幹脆把他們打發走的。
許瑤也是聽許夫人說了此事,才徹底將蘇人拋在了一邊,可聽許碧這樣一說,這裏頭竟似還有蹊蹺?
“是皇上說,教書育人,百年之功。”許碧意味深長地道,“為國為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,勝於機關算盡。”
“我不信!”許瑤口而出,“不過就是回鄉開個書院罷了,有什麽了不起!”
許碧收了笑容,淡淡地道:“若是大姐姐能讓老爺也辭返鄉去開書院,那這事確實沒什麽了不起的。”↙思↙兔↙網↙
許瑤頓時啞了。許良圃怎麽肯?這幾年他於仕途之上無寸進,已經十分失了,因此這次才肯如此賣力地安排蘇員外郎之事,就指著許瑤能心想事,他便可揚眉吐氣。若說要他辭,便是為了兒的前程,怕他也是不肯的。更何況,如今看來,便是許良圃也辭,怕也隻是東施效顰,未必能的。
許碧輕輕把手裏已經涼掉的茶放回桌上:“大姐姐好生過日子,一生平安富貴可期,何必又多做他想?我知道大姐姐心裏想的是什麽,隻是此事乃是皇上乾綱獨斷,並無別人置喙之,我勸大姐姐,別隻知道算計了。”皇帝若是能任人算計,如今袁太後也不會倒了。可笑許瑤這些小心思,自以為明白,殊不知看在皇帝眼裏,怕是隻覺得可笑呢。
許瑤眼睜睜看著許碧出了偏殿,隻覺得雙發:“難道,難道皇上早就矚意——這怎麽可能!”不過是蘇氏運氣好,偏偏在這時候有孕罷了!可是,可是若真如此,蘇員外郎又偏偏在此時回鄉開什麽書院,難道真是他自知前程難進,心灰意冷回家去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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