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又是臘月十六,阿淵十六歲了。
唐府一眾人為他慶完生,他陪著回了屋。
今日也是大雪紛飛啊。
顧辭淵站在門口,默默地著院中白茫茫的一片。
“阿淵?”
在他。
年轉回房,將門關閉。他站在門口先散了寒氣,等渾暖和了些,才走到的麵前。
坐在羅漢床上看書,見他進來,對著他笑了笑。
年在旁落了坐,嫻地往的上一靠,閉上了眼睛。
“阿淵,你心不好嗎?”唐時語放下書,手輕輕覆上年的頭頂,了。
“嗯。”他沉聲道。
“怎麽了?”
“阿語,你可知,今日是什麽日子?”
疑,“今日……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嗎?”
年慢慢睜開眼,對上了懵懂的眼神,突然悲傷。
那眼裏的委屈與痛苦,讓唐時語突然有種預,似乎能猜到接下來的話,“今日……是……”
“阿語,今日是我們的忌日。”
唐時語的微微張大,怔在原地。
知道自己死在冬日的一場大雪裏,也曾猜過,阿淵或許為殉了,但從未想過,他們是死在同一天的。
沒問過死後的事,因為不想讓阿淵總是回憶起那些噩夢一般的記憶。
可是顧辭淵卻突然釋然地笑了,看向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溫,泛著灼灼亮,“我回來晚了,卻正巧撞上了害你的人,殺了他以後,我就放了一把火,本是想與你合葬的。”
當時他想著,“合葬”,多好的字眼啊。
往後他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,再也沒人能傷害他的阿語,再也沒人能搶奪他的珍寶,
蒼天給他機會,讓他再睜眼,回到了從前。
顧辭淵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生辰,那麽索,他便將忌日當作生日,當作新生。
而如今,他終於能坦然地說出那年的事。
唐時語愣了半晌,才幽幽地長歎了口氣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那是何時,隻知是冬日,臨近除夕。”
看不到黑夜白天的替,耳邊也一直都是靜靜的,躺在床上渾渾噩噩地度日,哪裏還有心去管,又過了多日?
後來振神,努力靠來分辨白天和黑夜,靠恩人出門采藥的時間來推斷又過了一日,但卻不知的時間。
若是早知道,或許早就能察覺他與的淵源吧。
年將摟在懷裏,笑道:“如今這樣,足夠了。”
兩人靜靜相擁了許久,顧辭淵突然鬆開了,下了榻。
“阿語,你等我一會。”
年說罷,便推門出去了。
片刻功夫,他回來了,懷裏還揣著什麽東西。
唐時語好奇地往他懷裏瞅,年卻在麵前蹲下。
他總是半蹲半跪在麵前,仰。
唐時語看著年清澈剔的眼睛,笑了,抬手了他的頭,“想給我看什麽?”
顧辭淵慢慢吸了一口氣,看上去很張。
先是從包裹裏掏出來一個全新的小金鎖,遞了過去。
“這是我為你做的,我去銀樓找了師傅學,親手為你打造的。”
唐時語怔怔地看著他。
年的結上下滾著,睫一直在,“阿語,不管我是誰的兒子,我依舊隻是你一個人的顧辭淵,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。”
“我孑然一,一無所有,能給你的東西不多,這你都是知道的,但我卻不想委屈你。可他們準備婚事,皆與我無關,那不是我做的努力,所以我虧欠你。”
“我們的相遇始於這個金鎖,若不是我看到它很值錢,也不會靠近你。我想了許久,能給你什麽。”
年抬眼,目和且堅定,鄭重其事地說道:“除了這顆心,這條命,還需要一個實,就是它。”
唐時語垂眸,小金鎖閃著金燦燦的,是一隻小狗的形狀,和當初送給他的那個小狗紋飾的發帶一模一樣。
心澎湃。
“這代表我的承諾,表示我對你的忠誠。姐姐,你說阿淵是小狗,那我就永遠做你的小狗。”
年地笑了起來,小虎牙在外麵,看向的目一如既往地純粹、炙熱,專注熱烈到全世界隻剩下一個人,再也沒有什麽能讓他看進眼裏,記在心上。
“姐姐,拴住了你,就別想跑了。”
唐時語紅著眼眶,吸了吸鼻子,捶了下他的肩膀,“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,你突然說這些……”
顧辭淵溫地笑著,縱容的作。
等終於平靜下來,他傾向前,手臂環過的脖子,為戴上。
小金狗垂在前,越看越喜歡。
顧辭淵半跪了回去,抿著,從懷裏掏出了另一塊。
與方才那塊不同,這個澤暗淡,看上去時間久遠。
唐時語看著他拿了出來,注意到他小心翼翼的作,恍然道:“這是……我的那塊嗎?”
“嗯,是當初從你這走的。”他寶貝地捧在掌心,輕聲道,“我一直好好保存著。”
他笑著抬眼,懇求道:“阿語,幫我帶上,好嗎?”
金鎖,也要帶一對的。
唐時語猶豫道:“不如拿去銀樓重新炸一炸,這好暗淡。”
他笑著搖頭,“不了,這樣就很好。”
重新炸過,意義總是不一樣的。如今這塊,帶著初遇時的記憶,很好,他喜歡。
唐時語看了他半晌,也笑了。
一塊金鎖,讓他們的緣分有了開始。
關於那段記憶,唐時語早就無法從記憶之海中找到痕跡,但那段回憶,卻深深地印在年的腦海裏,一記就是兩輩子。
時間一晃,過除夕,到了轉年,康十年。
籌備婚禮的這段時間,蕭憑來找顧辭淵的次數屈指可數。
就算有需求,也是耿管家跑。
大婚需要準備的事瑣碎繁雜,有了燕王府相助,唐母輕鬆了許多。
這一年,原本兩家人商定的吉日中,有一個在夏日,有一個在冬日,但顧辭淵都拒絕了。
夏日太熱,冬日太冷,他不舍得唐時語委屈。的子雖然康複,但他總是憂心會舊疾複發。
還有一個原因,他們上一世死在了康十年的冬天。越靠近那一日,顧辭淵越焦慮。
婚事最終敲定在了康十一年的春天。
早在康十年的正月,鄭側妃誕下皇孫,這是太子的第二個兒子。
闔宮上下一片喜氣洋洋。
當初鄭懷瑤被太子強行接東宮,隻草草行了個冊封禮。鄭首輔全程都未麵,隻有鄭修昀一個人到場,祝福了自己的妹妹。
有一次某個朝臣恭賀鄭首輔兒嫁進東宮,鄭首輔當場發了火,後來大家都在傳,鄭首輔不認這個兒了。
蕭憑不知從哪裏得知顧辭淵一直在打聽鄭懷瑤的事,於是派人送了信來,說了鄭懷瑤的近況。
小皇孫八個月大的時候,鄭懷瑤開始日日做噩夢,人也漸漸變得瘋癲。
太子看在誕下皇孫的功勞上,原本態度有所緩和,但一日比一日怪異的行為,讓蕭墨沉難以接,終於徹底厭棄了,不再踏進的宮裏。
進了冬日,鄭懷瑤越來越癲狂。時常會在夢中夢到那一世的事,醒來後,大喊著:“殺了!都怪!若是沒有就好了!”
但鄭懷瑤又清楚地知道,那些並沒有經曆過。
伺候的宮們麵麵相覷,沒人知道鄭懷瑤口中的“”是誰。有人將鄭側妃的異常告訴了太子,太子隻是冷漠地擺手,不願再聽與有關的任何事。
一日日的折磨後,理智與噩夢撞擊,鄭懷瑤漸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。
太子將小皇孫接到了另一位側妃的宮裏,他認為鄭懷瑤不再有能力照顧小皇孫。
這些消息都寫在蕭憑的信裏,顧辭淵在看到“殺了”這三個字時,眼中的殺氣漸濃。
康十年,臘月十六,是顧辭淵十七歲的生辰。
他一早便出了門,沒人知道他去了哪。
等臨近午時,他才歸來。
第一件事,便是回房換了服。
唐時語坐在房中,皺眉思索。
年再來找時,不出意外地被問話。
顧辭淵麵如常,乖巧地出了唐時語最吃的糕點,“去西街給你買這個,排了好久的隊。”
唐時語直勾勾地看著他,“那你為何還要去換服?”
年微愣,神不太自然,“西街,又遇到了怡紅院的那個姑娘,的手疾似乎還沒有好,依舊拿不住脂。”
“……”
唐時語無奈地扶額,罷了,罷了。
原以為事到此為止,不料年突然繼續說道:“然後我在回家的路上,遇到了跑出宮的鄭懷瑤。”
唐時語微頓,吃驚地看向他,“鄭懷瑤出宮幹什麽?你怎知是跑出來的?”
年微哂,“穿著婢的服,不是跑是什麽?”
“那你……”
他眼中閃過一狠戾,角向下抿著,眼裏的溫度瞬間褪去,“我將迷昏,發現了藏在袖口的一把匕首。”
往唐府方向,帶著兇。到底是去做什麽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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