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憐夜半虛前席,不問蒼生問鬼神。」
低李義山的詩,趙嫣扯了扯角,垂眸蓋住眼底的嘲意。
流螢還在太極門下候著,單薄的宮迎著風雪飄,瞧著都冷。
「殿下。」
迎了過來,面上一貫沉穩,繃的聲線卻出賣了的擔憂,「皇上問了什麼?」
趙嫣「唔」了聲,言簡意賅道:「問太子好了不曾,好了就去崇文殿聽學。」
「沒了?」
「沒了。」
於是流螢也陷了疑中,這關過得比想像中輕鬆太多。
朝局波詭雲譎,黨羽眾多。
雍王麾下的爪牙,趙嫣方才已經見識過了,至於肅王……
萬幸沒上面。
「聞人藺。」
趙嫣仔細品味著這個名字,試圖找出些許記憶。
無奈自被放逐出宮,跟在行宮禮佛的太後娘娘邊長大,對朝中近況並不十分了解。
擁兵自重的武將,想來是窮兇極惡之徒,且聞軍營中人因常年佩戴頭盔,捂悶不氣,大多髮嚴重……
趙嫣思緒歪了,腦中不可抑止地浮現出一個兇神惡煞、頭髮稀疏的鄙武夫,不由噁心得打了個哆嗦。
風一吹,天像是了個窟窿似的,雪越下越大,眼前麻麻一片白。
離東宮還有一段距離,雪天路,無法乘坐步輦,趙嫣還扮演著弱不風的太子,只得先尋個僻靜之所避雪。
這雪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住,流螢蹙眉道:「奴婢去取油傘和斗篷來,還請殿下在此稍候,萬不可走遠。」
趙嫣知曉流螢行事謹慎,不放心讓別的侍從進出太子寢殿,取用這等事必親力親為。
擺擺手示意,又道:「等等。」
流螢停住腳步,轉聽候命令。
趙嫣手捻了捻流螢的料子,「別忘了給你自己披件斗篷,穿太了。」
流螢愣了一愣,而後飛快低頭福了一禮:「謝殿下。」
迴廊雖避雪,卻並不擋風。
趙嫣攏掌呵了口白氣,若沒記錯,長廊盡頭是一座與東宮毗鄰的暖閣,可供人休憩。
那離等候流螢的地方不過十餘丈遠,趙嫣便讓隨行的侍於廊下等候,自己登上臺階,朝暖閣中行去。
推開門,炭盆的暖意夾雜著淡雅的沉香味撲面而來,恍然如春。
抬眼去,只見閣中竹簾隨風而,可見一道拔的影臨欄倚坐,一手扶額一手執卷,正看得專註。
未料有人捷足先登,趙嫣有些意外。
轉念一想,自己眼下是東宮儲君,萬沒有在旁人面前怯的理,便直了直腰,悄聲邁進暖室中。
碎雪隔簾飄落,融池水中。
靠在椅中的男子很年輕,約莫二十齣頭,著朱紅朝服,配玉鈎帶,墨發半披半束,疊雙隨而坐,修長如玉的指節間或劃開書頁,發出細微的挲聲。
從趙嫣的視角看去,只見他雙眸微闔,垂下的睫長且,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翳,長眉如劍,淡而薄,側看上去安靜溫良。
其側擱著一柄釣竿,魚線垂直沒浮冰碎雪的池中,不見半點波瀾。
趙嫣不自覺放輕腳步,微微側首,暗中窺察。
能自由進出皇宮,且有閒逸緻雪天垂釣的,多半是某位宗室皇族。
可大玄爵位層層分封世襲,尾大不掉,能出宮中的親王、世子沒有一百也有九十,趙嫣實在想不起來宗親中何時出了個仙人般風雅英俊的男子。
男子冷白的食指上套了一枚古樸的玄指環,雕紋奇怪,像是……某種猛禽?
趙嫣不自覺挑開竹簾邊角,試圖瞧得更真切些,冷不防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眸。
「太子可看夠了?」
人不知何時抬眼,正勾著笑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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