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禛示意大家都落座。
宋格格只坐了個椅子的邊兒,微微彎著子,拿著帕子輕輕拭眼淚。
“我早已把瑾瑜記在你的名下了,你應該是知道的。”胤禛說道:“我早先和你提過這個。”
宋格格聽后連連點頭,剛剛止歇了一下的眼淚重新冒了出來:“多謝四爺和四福晉一番心意,讓奴才和這個孩子有了母緣分。”
說罷,意識到自己失言,忙道:“福晉,奴才僭越了,只是一時忘形——”為妾室是沒資格稱為“母”的。
珞佳凝安道:“此時都是為了孩子的未來,不在乎那一兩句失言的,你莫要有太大力,沒事的。”
宋格格稍微松了口氣。
胤禛便道:“你我的妾室,想要跟著去蒙古是萬萬不可能的。但有另外一個路子可走,不知你愿意不愿意。用這個法子,你倒是可以多陪一些日子。”
宋格格的眼神忽然綻放出彩:“四爺請說。”
“瑾瑜遠嫁他鄉,總得有人要送行。你若是作為王府護送去蒙古的人之一,倒是可以出京。”胤禛說著,略頓了頓:“只是一來,你只能以奴才份出行。二來路途遙遠,我也不保證路上會怎樣。”
若是旁人聽了“不知路上如何”許是會膽怯,生怕會遇到意外。
宋氏聽了后卻眼睛中芒更甚。
若真遇到了“意外”,說不得就能留在蒙古,可以一直陪著小格格了!
“多謝四爺相幫。”宋氏跪了下來不住磕頭:“奴才懇請四爺準許奴才護送小格格去蒙古!”
胤禛見狀喟嘆一聲,親自扶了起來:“說起來我這個阿瑪沒怎麼陪伴過,倒是你,陪伴多年,給了不盡的關懷。既然如此,你的愿,我自然是能幫則幫的。”
宋氏又哭又笑地不住點頭。
珞佳凝看夜深了,安排在王府住了一個晚上。
第二天等到珞佳凝起來的時候,宋氏卻已經離開王府許久了。聽說是離開一個晚上沒能和小格格在一起,太過擔心小格格,算準了開城門的時間提早起床離開。
珞佳凝給瑾瑜置辦了厚厚的嫁妝。
沒幾日,瑾瑜跟在宋格格邊來了雍親王府,給四阿哥四福晉請安,算是全了這些年的父意。
弘暉聽聞要來,今日就沒去宮里跟著先生讀書,而是留了下來見庶姐一面。
現在瑾瑜已經是十幾歲的大姑娘了,亭亭玉立站在宋格格旁邊,倒是比宋格格還略高一點。
看到弘暉,瑾瑜明顯表現出來敵意,冷冰冰對他說:“弟弟這幾年不見,倒是愈發長進。不個頭高了起來,就連脾氣都跟著大了。”
雖說弘暉小時候被瑾瑜坑著的時候還不記事,但是府邸里的忠仆沒怎麼替換過。
他們都氣憤當年小阿哥被小格格坑騙做的那些事兒,時不時就和他說幾句。使得弘暉即便過去那麼多年了,也都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。
弘暉很信任阿瑪和額娘邊的這些忠仆,他們對他好,他也知道,因此他們說的那些話他知道是真的。
如今庶姐遠嫁在即,他也懶得和計較了,只淡淡笑著:“長姐對我的評價,我都記得。長姐不喜我這件事,我也明白。如今你既是要遠行,作為弟弟我也總得好生給你道個別。”
弘暉讓邊小太監把準備好了的匣子拿過來,他親手遞到了瑾瑜的跟前。
瑾瑜不肯接,扭過頭向旁邊。
弘暉就把匣子給了瑾瑜邊的小丫鬟:“這套赤金首飾,是我用自己攢的銀子買的。送給姐姐算是我的一份心意。”
而后他看也不看瑾瑜一眼,自顧自來到了母親邊站著。
瑾瑜朝著那個匣子看了過去,心中五味雜陳。從來沒有對弘暉好過一丁半點,他還能想著。
也不知道是他心太善,還是說沒把他當弟弟,他卻把當姐姐。
但是很快的,對這家人的仇視超過了對弟弟的一抹溫。
瑾瑜揚起下,傲氣十足:“不過是些首飾而已。等我嫁到了蒙古做做正妻,要什麼沒有?誰稀罕這個。”
說著用力一推那匣子,東西散落,叮叮當當掉了一地。
宋格格臉大變,忙跪下磕頭:“對不住世子爺,不是故意的,求世子爺網開一面饒了吧!”
瑾瑜看到宋格格這樣低聲下氣,氣得直跺腳:“你干什麼這樣?你是長輩,他是后輩!憑什麼你對他下跪!”
宋格格是把養大的人,如今宋格格這樣擺足了低姿態,覺得好似自己跪下了似的十分沒臉。
弘暉早已立為雍親王府世子,只是胤禛和珞佳凝都很低調,他本也不張揚,所以即便是接了皇上圣旨也沒大辦宴席。
在他的份跟前,宋格格擔心瑾瑜也不無道理。
弘暉大著步子上前扶起宋格格:“姨娘不必如此行大禮。本也不是你的錯,又是我姐姐,我不會計較的。”
語畢,弘暉讓邊太監小莫子把散落的首飾拾了起來,到宋格格手中。
宋格格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。
珞佳凝笑道:“小孩子一時不小心也是有的。你不必張,坐吧。”說著讓人給宋格格拿了錦杌過來。
宋格格推卻不過只能坐了個椅子邊兒。
胤禛想要對瑾瑜發脾氣,被珞佳凝抬手攔了,示意他今日不必如此。
于是,一屋子主子都坐著,唯獨瑾瑜自己孤孤零零站著,說了許久的話。
因為剛才瑾瑜的一切舉都讓人反,胤禛借著機會好生說了一番訓斥的話語。
瑾瑜不服氣地站著,眼神冰冷著窗外。
中午吃過晚膳后,宋格格帶著瑾瑜離開。只是這一次二人沒有回到那個莊子上,而是去往雍親王在京城的另一個別院住下。
畢竟過不多久瑾瑜就要以郡主份出嫁,要從京城離開,住在別院比較合適。
等到們離開后,胤禛氣得砸了一方硯臺,指著外頭怒道:“怎的就這樣不識大!”
其實這些年有很多次,他和四福晉都想著,倘若瑾瑜改好了一點的話,就把和宋格格接回京城。
雍親王和王妃名下產業眾多,即便不想同住一個屋檐下,給個別院住著還是不錯的。
而且宋格格子順,有苦口婆心去教導的話,說不定就能把瑾瑜的子給掰回來。
誰知完全沒用,無論宋氏怎麼教導,瑾瑜的脾氣還是一樣的壞,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氏所生的孩子就這樣的脾氣了。
珞佳凝寬道:“四爺不必和氣。好生送出閣,全了父意就好。”
珞佳凝是不耐煩多管瑾瑜的。
雖說父母做錯的事罪不及子,可卻記得瑾瑜小小年紀就坑害弘暉的事兒。
但凡了的兒子,就不會放過對方。瑾瑜是四爺的兒,所以沒和瑾瑜多計較,但讓對瑾瑜好卻是不可能了。
四福晉今兒也是窩了一肚子的火,見這邊沒什麼事兒了,索去廚房一趟,讓人做些好吃的。
高無庸跟在四爺邊去了書房,在路上,他有些憂心地輕聲問:“王爺,小格格去了蒙古后,會不會在蒙古部族說起來京城的壞話,搞得兩邊不和啊?”
畢竟瑾瑜的心并不是向著這邊的。
“無妨。”胤禛對此倒是不甚在意:“皇上早知脾,心中自有計較,讓嫁去的也并非是大部族首領。”
高無庸了然。
康熙帝厭惡李氏,自然對李氏所生的孩子也沒抱有太大的期,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籌碼都在瑾瑜上。
那個部族,皇上他老人家自有計較。
弘暉回到了院子后,才發現太監小莫子沒跟過來。他站在屋中等了會兒,小莫子姍姍來遲,雙手抄在袖子里,袖中鼓鼓的。
“做什麼去了?”弘暉問他:“等著你幫忙磨墨呢。”
這小太監是從小伺候他的一個,為人機靈懂事,深得他心意。
小莫子進屋后,左右看看沒旁人了,方才把手從袖子里拿出來,指尖赫然著一銀簪子。
弘暉看得稀奇:“這東西哪兒來的?”
“剛才小格格的匣子打翻的時候,里頭掉出來的。”小莫子覺得疑:“奴才記得當時買的首飾里頭,沒有這個銀的。生怕赤金里頭混了個銀的惹了小格格不快,忙踢到了旁邊柜子底下,免得小格格看到。剛才人都散了,奴才就把東西拿了出來。”
“這東西雖然是銀質的不值多銀兩,可它做工頗為細致。怕不是綠梅的吧?”弘暉思量著說:“要不你把東西拿去額娘那邊給綠梅看看,說不定就是的。”
因為他一個年郎不懂得兒家的心思,弘暉去給瑾瑜買首飾的時候,就了四福晉邊的大丫鬟綠梅跟著幫忙。
現在匣子里混進了這麼個簪子,他便想著可能是綠梅所有。
小莫子趕忙應聲去了。
“不是我的。”綠梅仔細瞧了瞧這發簪,回憶著說:“好似是當時一起在店里的那位姑娘的。當時們就在我們旁邊,許是的不小心掉落桌上,掌柜的還以為是我們私有,順手給我們塞了進來。”
那時候,兩家人同坐一個桌上。
綠梅在幫忙挑選首飾,而那位姑娘則是拔了自己的釵環放在桌上試著新首飾。不一會兒那姑娘就走了,綠梅也沒去留意桌上有沒有落的東西。
若店家看到桌上有個簪子,很容易以為是綠梅們落的,自然會順手幫忙收進客人的匣子中。
匣子拿到手一直在弘暉屋里擱著。他和小莫子雖然打開來看過幾眼,卻沒仔細翻看,也沒留意到這個銀簪。
小莫子便問:“姐姐可還記得那位姑娘姓甚?”
綠梅很是艱難地回想了一番,好不容易記起來:“當時掌柜的好似喚了幾句。沒記錯的話,應當姓西林覺羅,是一位鄂爾泰大人家的。”
小莫子有點懵。
權貴之中沒有做鄂爾泰的大人,想來這一位的職不算太高。
他忙回去,急急把這個事兒稟與世子爺。
弘暉覺得自己一個男人總不好拿著旁人家兒的發簪,便將這東西給了自家娘親,又把事原委原原本本告訴了四福晉。
珞佳凝聽了這個名字后倒是起了好奇心。
鄂爾泰?
差點忘了這個人。
往后此人會是雍正帝邊的左膀右臂,只是初時份不太顯赫罷了。雍正帝極其信任他,乃是朝中重臣。
想必這家人人品是很不錯的。
沒想到弘暉居然機緣巧合和這家人扯上了關系。
珞佳凝多問了幾句后,見兒子答不出來什麼,便道:“這簪子先放在我這兒吧。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這家人,把東西替你還給他們。”
弘暉笑著說好。:,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