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弘暉坐下后自顧自念叨起來:“我去了后,依著禮數走了一趟。又拜見了西林覺羅大人。大人他溫和謙恭,十分隨和。想來他兒的子是隨了他的。鄂玉活潑可,今日也沒了神,哭了淚人。鄂玉婉、倒是看上去神如常,但明顯十分悲痛,謝我前去的時候聲音都是啞的。”
弘暉本來因為鄂玉婉記住了他而開心了一下下,卻也只是一下下而已。
孩兒的母親去世,難過得無法自拔,他看在眼里也替難得。
想到當時的形,弘暉眉宇間的喜已經是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濃濃愁緒:“額娘,都說生離死別最是痛苦。之前與五姑姑拜別的時候,我覺得心里雖然難過,卻還不至于痛不生。今兒看到了鄂玉婉的模樣,當真是……額娘,我覺得生離還是好的,最起碼還有見的機會。死別才是真正難得連話也說不出了。”
他是個年郎,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親人過世的傷痛,故而此時此刻方才有這種的會。
珞佳凝拍了拍他肩膀,嘆道:“有時候生離也很痛苦。你覺得和五姑姑道別不是特別難,是因為現在還好好的。也許過段日子你們就又能夠相見了。有時候人的生離痛苦,是因為一輩子再也見不到的。”
弘暉聞言,愣了許久:“都活著也見不到?”
“嗯。”珞佳凝說著,緩緩坐下:“你十三叔當年有個親妹妹,雖然不深,卻也是一個娘生的。后來他妹妹嫁去了蒙古,兩人算是生離吧,那些年只偶爾見了一兩面。再后來,這個妹妹難產死了,他連妹妹最后一面都沒見到,前去蒙古理手續之事的也不是他,而是九弟。這算是你十三叔的極大憾了。”
當然,珞佳凝也知道自己舉的這個例子不見得合適。
可對于從小長在皇宮和王府的世子爺來說,舉一個邊親人的例子或許能夠多會得到。
弘暉想到那個灑的十三爺,再想想十三爺會傷心難過的樣子,略微明白了些,又有些似懂非懂。
幾日后。
這天晚上,等四阿哥回來后,四福晉過去幫他把服了下來,又和他商量著。
“這幾日西林覺羅家的人會一些了,我想著,得去看看。”珞佳凝十分不放心:“那孩子一個人忙碌著終究艱難,我為長輩,總得多去看顧一下才好。”
鄂爾泰祖父倒是職頗高,到了父親這一輩的時候,已然大不如前。后來他家中遭遇變故親人不在了,如今西林覺羅家在京城也沒什麼至親在。
更何況他沒有妾室,所有的事都沒什麼人幫襯著來,一切瑣事就都得靠鄂玉婉才行了。
西林覺羅府邸再怎麼小,那也是一家人的事兒,林林總總加起來可不。
鄂玉婉一個小姑娘,需得把家中事務大大小小都撿起來持著,一定十分辛苦。
最關鍵的是,既然他們雍王府有心想把人家姑娘娶過來,這個做婆婆的就得多去幫襯著點。
他們雍王府的兒媳婦是用來疼的,不能這樣讓那孩子自己一個人肩挑著那麼多的痛苦和困難。
前面幾天人多就罷了,遣了弘暉過去代表雍王府就可以。
現在是后續理雜事的時間,去看看況順便搭手幫一幫沒什麼不好的。
胤禛輕輕頷首:“你自己看著辦。這些事兒我理的不如你好,你來安排就行了。”
珞佳凝順勢應了下來。
這時候,胤禛突然想起來一件事,側頭對四福晉說:“對了,你去西林覺羅家的時候,帶上晨姐兒。晨姐兒總聽暉哥兒說起來那個‘婉姐姐’,但是又見不到人,總和我哭鬧。我拗不過,答應下一次一定讓去見婉姐姐。明兒你若去的話,就帶上吧。”
珞佳凝有些猶豫:“那家正在辦白事,一個小孩子跟去能行嗎。”
“就讓去吧。反正初初辦白事的那些日子已經過去了,現在去的話也沒什麼不好的。”胤禛連連嘆氣:“再說了,晨姐兒已經嚷嚷許多次要見婉姐姐了,若再見不的話,八會以為我這個阿瑪說話不算數。”
珞佳凝聞言,不由大大的翻了個白眼。
胤禛是妥妥的兒奴,但凡兒要做的事,他基本上就沒有不答應的。
之前他還說那家辦白事的期間不過去的好,免得沖撞了什麼,對孩子不利。
這不,今天就變了卦。
果然想讓爹爹改口的話,就得靠兒使力。
珞佳凝一個不小心,翻白眼的時候的神太到位了,讓胤禛瞬間捉了個正著。
他哭笑不得:“你平時和我念叨什麼的時候,我不是更偏心你的嗎?但凡你和晨姐兒有沖突,我也都幫你。如今我寵一回,倒是被你捉住了。”
珞佳凝便笑:“四爺自己變了卦還不許人說了麼。”
胤禛只能無奈地連連嘆氣。
第二天一大早,珞佳凝就坐車出了門。
依然是那個偏僻的小路偏僻的屋子,只是本就冷清灰敗的地方,如今大門掛了白后更顯蕭瑟。
安福上前叩門。
不多會兒,門房的出來,見是雍王妃直接迎了進去。
“我們格格說了,但凡王妃來,就不必通稟,直接請進去到廳里坐著。”門房的人好生解釋道:“格格最近頗為憔悴,許是無法前來見您,還王妃恕罪。”
這樣寬厚溫和的家里,就連門房的人都十分懂禮規矩。
珞佳凝讓安福給了他幾個碎銀子。門房的人忙不迭地連連謝恩。
西林覺羅夫人有幾位生前好友,也帶了人過來幫忙。
不過,所有事務基本上還都是靠著鄂玉婉在持,妹妹鄂玉倒也幫忙,只是子跳活潑,總是容易出錯,鄂玉婉便也不讓多做了。
看到雍王妃來,鄂玉婉疲憊的面容上顯出幾分高興:“……多謝王妃相助。若不是您幫忙,額娘的喪禮怕是不能辦得這樣面了。如今能夠把額娘安然送走,也是托了王妃的福。”說著就給四福晉行禮問安。
珞佳凝忙親手扶了起來:“都是自己人,何至于這樣客氣。”簡單表明了一下立場后,忙問:“這幾日你可曾吃好睡好?看你這樣疲憊,莫不是晚上無法安眠?”
鄂玉婉勉強笑笑:“不瞞王妃,自然是睡不著的。我一閉上眼,就仿佛看到了我額娘……”說著眼淚便不住往下落。
晨姐兒在旁邊看得著急,從馥容的懷里跳下來,趴到鄂玉婉膝邊踮著腳抬手給眼淚:“婉姐姐不哭。”
鄂玉婉有些驚喜:“哎呀,晨姐兒那麼懂事。謝謝晨姐兒。”
小孩兒的甜倒是讓心里的悲痛略微緩解了些。
珞佳凝知道西林覺羅家還有不事要做,把自己帶來的東西讓人放在了桌上,便帶著孩子們離開。
鄂玉婉忙拎著王妃留下的包袱追出來;“您這些日子幫了我們太多了,怎的還能再留東西……我家的事已經辦得差不多,不能再讓王妃破費,還請您把東西拿回去吧。”
語畢,臉頰微紅,有些不好意思地說:“至于原先王妃幫我額娘治病和喪事的那些銀子,我往后一定會努力還了您的。我紅好,做針線活兒不在話下。即便是幫忙寫字畫畫賣錢,也能使得。”
珞佳凝正要說不用還了,一旁弘暉已經急急地替開了口。
“大可不必如此客氣。我額娘既是把東西給你們,就沒想著讓你們還。”弘暉說著,又道:“針線活兒和寫的字畫的畫,本就是兒家私的東西,若是你做的寫的被賣了落到臭男人的手里,豈不是對你名聲不利。”
鄂玉婉笑了笑:“這些我早已想好了。針線活兒只接尋常的東西,做那種幾十個都一樣的,并沒甚特別之且不是的,自然就可以。那些繡娘不也如此做的?至于寫字畫畫。我努力掩去自己的字跡和用筆習慣,按照最平常的價格去賣,能賣幾個錢都是好的。”
弘暉一時語塞。
他周圍的孩兒們都是養尊優慣了的,從來不用為生計著想。
如今的鄂玉婉,為了“還債”而這般生機又堅定的模樣,倒是和那些孩兒完全不同。
甚至十分好看。
他看了看眼前的,又有些不敢看,微微垂眸。
珞佳凝主打破了孩子們之間尷尬的境地,說道:“婉姐兒你不必和我如此客氣。我平時見到旁人家有難,也時常出手相助。更何況,你父親和我家四爺同朝為算是同僚,我又不缺銀子,怎的還需要你一個孩子還債了。”
鄂玉婉急了:“可是——”
“凡事等到你孝期過了再說吧。”珞佳凝安道:“你在守孝期間莫要去想還債的事兒。好好為你額娘守好這段時間就行。等孝期過了,我們再談這些。”
想到過世的額娘,鄂玉婉頓時紅了眼眶。
知道王妃是一片好心,想讓收攏心思全心為額娘守孝,激王妃的一片好意下,終是輕輕點頭答應了。
回去的路上,珞佳凝嘆息西林覺羅夫人的同時,又對鄂玉婉十分滿意。
鄂玉婉以這樣的年紀能夠把府里的事理得井井有條,還讓母親的葬禮辦得面,已經是極其難得了。
這姑娘是個管理家中事務的好手,珞佳凝斷定。
即便是在現代,鄂玉婉理事務的能力在這個年紀也是極其出眾的,更何況如今是在消息閉塞的古代,的能力更顯厲害。
回到王府,下了車子。
珞佳凝抬頭一看,就見兒子正耷拉著腦袋從高頭大馬上翻而下,還不住地回頭往來時的路看,一臉的失魂落魄。
看著弘暉這般的樣子,珞佳凝心里約有了數。看來兒子是真的很喜歡這位西林覺羅家的姑娘了。
偏偏這個時候晨姐兒眨著大眼睛,也跟著看出來了一些端倪,甜甜地問:“長兄是在惦記著剛才的婉姐姐嗎?”
弘暉騰地下臉紅,哼哼唧唧說:“你懂什麼?別說。沒的毀了人家姑娘的名聲。”
說罷,他向了母親,一臉的期盼。
珞佳凝倒也沒和他繞圈子,而是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最關鍵的點:“如今西林覺羅夫人剛剛過世,婉姐兒需得守孝三年。”
為父母守孝說是三年,實際上是二十七個月。
弘暉嘆了口氣:“也是個可憐的。”又十分自信地道:“不過兩年多時間而已,無妨。兒子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努力用功,爭個好差事回來,給阿瑪額娘增。”
張廷玉教導,他一直覺得男人得好好辦差做好每一件事,方才算對得起家里人。
在他看來,男人先立業再家也很好。最起碼妻子嫁過來的時候有個十足的保障,知道夫君并非是昏庸無用之人。
看著兒子自信滿滿的樣子,珞佳凝十分欣,笑道:“你既是如此想,那便再好不過了。等到西林覺羅夫人的孝期過去,我便為你謀劃好這樁婚事。”
弘暉高興得不行。都那麼大高個兒了,還著手笑得像個傻子。:,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