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，暗自給小花使眼。

小花一怔，看了看丁管事，又看了看皺眉不耐的聞致，突然間醍醐灌頂，忙抱拳道：“哦哦，懂了。屬下這就去辦！”

聞致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，冷哼一聲，凝神一筆勾出險峻的山巒。

下了一場雪後，方覺一年已接近尾聲。

日子晃晃悠悠到了年關，府上開始采辦年貨，燈籠換了簇新的紅，門旁了桃符，連仆役們每日的問安聲都響亮了許多，每日買菜運貨的板車進進出出，是明琬最的熱鬧。

熱鬧之餘偶爾也會擔心，不知阿爹一個人在冷清的明宅中過年，會否孤獨難。

廂房中，芍藥折了新鮮的梅花在窗邊的花瓶中，青杏手執撣子在一旁灑掃，兩個侍婢間或閑談兩句，隻聽芍藥無意間提了句：“世子的生辰快到了呢！生辰那日府中上下會例行有賞，大家早早就開始期待了。”

正在給明承遠準備賀年禮的明琬心下一，想起婚之前換過生辰帖，便循著記憶問道：“他生辰那天是上元節，對嗎？”

“是呢。”紅芍停下手中的活計，笑道，“夫人可要送世子一個生辰禮當做驚喜？”

明琬遲疑了一會兒。

不介意給聞致準備禮，又怕他如前幾次那般不領，白白辜負一番熱忱。想了想，趴在案幾上泄氣道：“還是算了。何況，我也不知送什麽才好。”

“送幾個藥香包吧？”青杏提議，“小姐做的藥包是最好的，掛在床頭，連夢都是香甜的。”

明琬仍是興致缺缺的樣子：“哪有人送藥做禮的？多不吉利。”

芍藥道：“這禮不在貴重，而是心意。俗言道，‘三日廚下，洗手作羹湯’，夫人何不為世子下碗長壽麵？除了早出嫁的大小姐，還從未有別的子為世子下廚呢，他必定會十分喜歡的。”

話雖聽，隻是說出來任誰都不會相信。

聞致就是一塊帶刺的冰，能不惡語傷人已是難得，何來喜歡？

丫鬟們你一言我一語，討論得熱火朝天，弄得明琬非送禮不可，不送反而顯得不近人。

可是，送什麽才好呢？

這世上最寒心便是一廂願。明琬悄悄歎氣，甚至能想象出聞致收到禮時的模樣，必定是冷傲扭頭，並嗤之以鼻。

小年過後，明承遠私下來了侯府一趟，倒教明琬十分意外。

“貴妃知曉了酸湯一事，懲罰了好些宮人，太醫署上下顧不得休沐，通宵忙著翻譚醫正的舊案做供詞。”明承遠三言兩語將這幾日宮裏的風波概述，向明琬無奈道，“琬兒，你到底出手了？”

明琬驚愕萬分，辯解道：“我沒有。自那日被皇後娘娘婉拒，我便再未進宮。”

明承遠隻是著。

明琬快要哭了，小聲道：“除非是皇後娘娘反悔，又手了此事……阿爹，你知道我不會撒謊的。”

“好了，別流淚讓下人看笑話，爹信你。深宮之中步步驚心，爹隻是擔心你卷其中，會為被別人利用的棋子。”明承遠起道，“既然不是你，爹便放心了。”

“阿爹就要走麽？留下來用午膳吧。”明琬步步跟，懇求道。

“不了，爹還有事，看看你就走。”明承遠站在積雪斑駁的階前，朝明琬輕輕擺手，“回屋吧，外頭風大。”

送走明承遠，明琬陷了短暫的疑中。

片刻，這種疑在青杏飄忽躲閃的目中達到巔峰。

明琬與青杏從小一起長大，名為主仆，勝似姐妹，怎會看不出對方的心虛？一把拉住準備牆溜走的青杏，煙眉一沉，問道：“青杏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？”

青杏是個藏不住心事的，當即嗚哇道：“小姐，不是我！是他將我堵在牆角，威利哄騙我說的！”

“他？”

“……是小花。他問我，小姐為何生氣不理世子？我說，小姐沒有生氣，是因為老爺的事才不開心……後來，丁管事他們就什麽都知道了。”

青杏支支吾吾，小心翼翼地瞄著明琬的神，“我也不知道宮裏那靜是否和姑爺有關，但是小姐，老爺有機會翻案，這不是好事麽？”

“話雖如此，可是……”可是，不想再欠宣平侯府的人，不想讓聞致覺得這些日子焦慮在是擒故縱，嘩眾取寵。

“你呀，以後好好管住！”明琬又氣又無奈，但更多的，是如釋重負的輕鬆。

不管怎樣，都萬分激。至阿爹不會再蒙冤辱、被人謾罵排了。

可是，真的是聞致出手替擺平此事的嗎？

不可能，聞致是絕對不會管這等閑事的，多半是丁管事和小花從中斡旋了吧……

明琬思來想去，心中沒底，打算尋個機會旁擊側敲打探一番。

機會很快來了。

午膳時，大家都在，小花推著聞致座，明琬心中不斷打著腹稿，正在猶豫怎麽開口，就聽見丁管事“哎呀”一拍腦門，站在門口寬厚笑道：“聽聞明太醫之案有重審冤，真乃喜事，我在此先恭賀夫人啦！”

果然……

明琬擱下碗筷，按捺不住激道：“果真是丁叔幫的忙？”

“這可折煞我了！我一侯府管事，哪有這樣通天的本領？是世子爺擔心夫人，命人暗中周旋解決的。”丁管事笑瞇瞇道，“別看侯府如今凋敝了不，但這點人脈還是有的。”

聞致本在飲茶，聞言險些一口茶水噴出，嗆咳一聲，有些惱怒地瞪了丁管事一眼，責備他多。

明琬心髒撲通撲通，莫名張，又不可置信，半晌向邊的聞致，細聲問：“是世子做的嗎？”

“不是！”聞致口是心非，一副‘怎麽可能是我’‘我才不屑於手這種蒜皮的小事’的冷傲神。

他越是惱怒，明琬反倒確定了心中的想法，心中的忐忑更甚……

聞致冷著臉，將茶盞重重一放，說：“不吃了。”便拋下一屋子人，自顧自推行椅離開。

小花淡定剝著瓜子，一語道破：“世子害了。”

這……這算是‘害’？

“我去看看他。”明琬心中複雜，起追了出去。

聞致並沒有走太遠，椅停在回廊的拐角下，著雪地中兩隻食的鳥雀出神。

聽到腳步聲，他乜過眼來，見到是明琬，又毫不留地調開視線，淡然道：“你來作甚？”

“我來謝謝你。”明琬呼出一口白氣，眼神澄澈坦然，一步步靠近他道，“謝你救了阿爹。”

半晌，輕聲補上：“兩次。”

不管他是無心柳還是被迫出手，都救了阿爹兩次，一次是生命，一次是尊嚴。

“有何好謝？反正你嫁來此，不就是為了你爹嗎？”來不及收回話中的尖刺，他一針見道。

大概也意識到這話太衝了，他隨即閉了線，轉椅軲轆，沉默離去。

明琬心中被蟄了一下，但並未退，而是著聞致的背影清晰道：“不管怎樣，這句‘謝謝’都是你應得的。”

聞致的背影微不可察地一頓，卻沒有回頭。

浮雲消散，天乍泄，殘雪閃爍著晶瑩的碎。明琬久久站在廊下，按捺住疊湧的心緒想著：看來這份生辰禮，不得不好好準備了。

第21章修羅

今日是除夕，寅時便聽到城中燃放煙花辭舊歲，聞致本就睡得淺，吵醒後再難睡，索自行穿下榻，艱難挪上椅，去銅鏡前梳洗。◎本◎作◎品◎由◎思◎兔◎網◎提◎供◎線◎上◎閱◎讀◎

燭臺快燃到了盡頭，也沒人剪燭花，線昏暗，聞致的袖口不小心掃到桌麵上擱置的玉簪，簪子墜地，吧嗒一聲碎幾截。

聞致皺眉。這簪子他用了好幾年，驟然碎去，早起的心更是糟糕。

辰時要去神堂祭祀先祖，然後再分食祭祀用的酒，以獲取先祖的庇佑。

忙忙碌碌至黃昏，府中下人們搶著掛燈籠放炮竹，向侯府主子們說吉利話討喜錢，聞致素來不參與這種熱鬧，獨自回房看書消磨時間。仆役們不敢在聞致麵前造次，隻是圍著明琬鬧騰，吉利話一句賽一句響亮，使半晌不能。

不多時，書房外傳來極輕的叩門聲。聞致以為是小花，不假思索道：“進來。”

輕快的腳步聲靠近，明顯不屬於小花。

聞致抬眼，看到明琬穿著一鮮亮的茜紅新而來，挽著小髻，帶點嬰兒的麵容如暖玉凝脂，乍一看，頗有幾分靈的可。

“不在廳中呆著，來這作甚？”聞致反正說不出幾句好話。

“想請你寫幾個福字，在門上。”明琬將手中的紅紙輕輕擱在書案上，怕聞致不同意，補充道，“丁叔說，世子的字頗有風骨，寫出來極好看的。”

聞致神冷淡，沒有回應。

明琬知道讀書時最忌思緒被打斷，以為他定會拒絕，正想說“算了”，卻見聞致擱下書卷，沉默著手取走了手中的紅方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