怔，越發氣憤，紅著眼道：“我為何要留下，侍奉一個害慘了小姐的仇人？”

一旁的芍藥膽戰心驚，悄悄拉了拉青杏的袖，讓莫再刺激幾近瘋魔的世子。

但聞致並未出生氣的神，隻是沉默著，眼睫落下一圈悲傷的翳。他道：“你既是恨我，便更應該留下，替看看……我過得是怎樣的日子。”

青杏簡直不敢相信，這竟是“病羅剎”說出來的話。

一時無言，愣愣著他推椅遲緩離去。

那天，小花攔住了堅持要離府回蜀川的青杏。

“嫂子走的時候，我沒能攔住，一直很後悔。所以，於公於私，我都不能讓你再重蹈覆轍。”小花抱劍倚在大門，朝背著包袱的青杏道，“杏兒，別走了，也別恨世子。他如今仍在四搜羅嫂子的消息，除了找不到首還有一線生機之外，更多的是，世子需要一個支撐自己活下去的理由，哪怕隻是守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希。人總是這樣，隻有失去後，方能知撕心裂肺的疼痛。”

趁青杏眼睛紅紅搖之際，小花手取走了肩上的包袱，笑道，“世子會一直找下去的，杏兒不想看看最後的結果嗎？”

“誰是你‘杏兒’？”青杏咬著，嘟嘟的臉頰氣鼓鼓的，狠狠捶了小花一拳，‘嗚哇’一聲哭道，“你們都是玩弄人心的大壞蛋！”

小花輕輕了青杏的腦袋，將的雙丫髻得一團糟，方壞笑著跑開，順帶卷走了的包袱。

……

新年前，宮中的聞太後似是聽到了什麽風聲，召聞致宮詢問。

麵對太後的旁擊側敲，聞致形繃直如石，抬著下頜堅定道：“隻是回蜀川了，為父守靈。”

太後將信將疑，良久道：“既如此，你何不速速納房妾室，一則有個己照應，二則可為聞家延續香火。”

“臣有明琬為妻，已經足夠。”他終於說出了這句，曾經不屑說出口的心裏話。

“可是聞致，你等不起了。”太後警告他。

出宮的路上，下雪了。

宮城外，聞致抬頭看著墨的天空和紛紛揚揚的大雪，袍和墨發在風中翻飛，就這樣一不地，陷長久的沉思。

小花抱劍在一旁等了許久，忍不住抬手拂去肩頭的落雪，頂著凍得白花花的睫和發問道：“世子在看什麽？”

聞致的眼中掠過風影與飛雪，一片深沉的枯寂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方輕聲道：“雪這樣大，不知明琬能否找到回家的路……”

話音未落，他抿了。

一陣風吹來，他的形像是承不住寒冷似的唞起來，抬手覆住眼睛，逃也似的急促道：“推我上車。”

馬車的木板放下，小花將他推車中安置好。布簾放下的那一瞬，他聽見車中傳來聞致抑的咳嗽聲，像是要將肺腑都咳出來般，似哭又似笑，在風雪中顯得模糊而又淒愴。

除夕夜，聞致去了慈恩寺。

他從不信佛，此刻卻坐在撚指盤坐的金佛像下，虔誠地閉目燒香。

香霧朦朧，梵音縹緲，願九天諸佛庇佑平安活著。

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，火樹銀花，人如海，隻是聞致邊再也沒有一個捧著豆糕朝窗外張的。

他垂眼著掌心的平安符，乃是去年此時明琬為求來的，盡管那晚，他因遷怒失了理智而做出了過分之舉，惹得兩人間十分不愉快……

現在仔細想想，裂在那時就有了罷。

正巧馬車駛過大業街，聞致不經意間瞥過街頭湧的人群，忽見人群中立著一抹纖細悉的影。

燈火像是朦朧的金霧，泛著一層不真實的。穿著同去年一樣的茜新，就這樣茫然地站在闌珊的燈火下，站在來往的人群之中，徒然著他的馬車離去。

聞致的瞳仁一，心髒仿佛被針紮般刺痛起來。他不管不顧地拚命傾，將頭探出車窗，仿佛這樣就能離更近些，下意識嘶聲喝道：“停車！”

侍衛們被聞致這聲焦急淒愴的聲音驚著了，連忙停了車，紛紛拔劍靠攏。

小花從馬車上跳下，順著聞致的視線去，什麽也沒發現，便疑道：“世子，您看見什麽了？”

虛幻的散去，小花的話將他拉回了冰冷的現實。

人群中來來往往的都是陌生又模糊的麵孔，沒有金霧般的暖，沒有佇立的明琬。

“沒什麽……”渙散的視線聚焦，他緩緩收回斜輕的子，靠回椅椅背上，閉上了雙目，麵在暗中顯得十分沉重。

小花有些擔心，他怕聞致會瘋。

從慈恩寺回來，聞致在書房中坐了一整夜，小花在門外看雪，守了他一整夜。

自從明琬離去，聞致已經很久沒有睡過整覺了，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孤寂。

他喝了很多酒，半夢半醒間，明琬帶著薄怒的嗓音傳來，按住他的手不滿道：“聞致，你不能再喝了！”

聞致睫一，手抓住那隻溫暖的小手，迷地蹭了蹭，道：“你去了哪裏？”

“聞致，你喝醉了！治吃藥的時候，是忌酒的，每次我提醒你，你都不高興。”明琬哼道，“你不是知道的麽？我去給阿爹守靈立塚了。”

“騙人。”聞致迷蒙道，“我派人去了蜀川，你沒有回去故裏。”

“……”明琬良久的沉默。片刻，手輕輕碾過他的眉眼，喟歎般無奈道，“聞致，你睜眼看看我呀！”

聞致結幾度吞咽，閉著眼艱道：“我不能……”

“為何？”

“一睜眼，你就不見了。”

“既是在乎我，為何又要那般待我？”

“我以為，你會懂……”聞致抿線，良久，終是吐出了隻有在酒醉時才敢說出的話，“明琬，回來吧。”

明琬的聲音越來越遠：“不是說好了，想要我回來，須得你站起來，一步一步走到我麵前。我追著你跑了那麽久，這次，該換你來追我了……”

“不要走！”聞致從案幾上猝然睜眼，一隻手仍朝前著，手指虛握，仿佛要攥住什麽重要的東西。

但除了昏暗的燭，什麽也沒有。

第二日天微微亮，聞致青著眼圈推門出來，雖然疲憊瘦削，但雙眸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平靜。

他問小花：“藥呢？”

小花還未反應過來，怔了怔，聞致又啞聲重複道：“把明琬留下的藥和診治方子，給我送來。”

他迎著黎明的曙，一字一句沉穩道：“我不需要找別的人生兒子，亦不願被等待，我要自己站起來。”

立足朝堂，站於江湖，登上最高之俯瞰天下……

然後，找到。

第33章三年

上元節的餘韻還未過去,仁壽宮裏的聞太後便中風昏厥，於一月底溘然長逝，結束了七十餘年叱吒朝堂的人生。☆思☆兔☆網☆文☆檔☆共☆☆與☆在☆線☆閱☆讀☆

自此,聞家算是徹底沒落。

過完年，聞致已是及冠之齡，雖已到了承爵的年紀，卻因沒了太後的靠山又兼有疾,褫奪爵位迫在眉睫。

二月初,春寒料峭，枝頭的花芽還未來得及綻放,便被埋沒在積雪中，不知一夜要凍死多。

宣平侯府比往日冷清更甚,空的屋子,聞致艱難地扶著長桌站立，手臂因力而劇烈唞，僅是邁出半步,他又無力地跌坐回椅中,汗的幾縷碎發搭在額前,熄不止。

小花忙將沏好的茶遞來,唯恐他負擔過重崩壞，勸道：“世子休息會兒吧,嫂子以前說了,之過急反而會加重負擔,須得按照留下的方子循序漸進才好。”

聽到小花提及明琬,聞致的呼吸果真平緩了不，皺的眉頭舒展些許，接過溫涼的茶水一飲而盡。

誰能想到,如今“明琬”這兩個字，已了聞致的定心丸。

見聞致此刻的心還算平靜，小花沒忍住問道：“世子從前，為何不讓嫂子陪同呢？那段時間，很擔心你……”

聞致倏地睜眼，眸中有見的茫然之，而後慢慢地沉下目，冷聲調轉椅道：“你太多了。”

小花臉皮厚，驟然被聞致刺了一下也不生氣，依舊淡然通，麵不改。

他其實知道聞致為何不讓明琬陪同。

去年三月，聞致第一次嚐試站立，卻因高估了自己的狀態而撞倒了明琬，致使在床上躺了好幾天。聞致雖然臉上冷冰冰的不說，但其實心底還是擔心會再次誤傷明琬，加之自尊心作祟，覺得跌倒的樣子實在太過狼狽丟臉，所以寧可趕走明琬，不讓靠近，也不想讓看見自己這般無用的窘態……

他能為了明琬而再次嚐試治療，卻無法接在麵前脆弱的自己，在某些方麵，他真是自我到近乎偏執，固執到近乎冷漠。

後來聞致的雙遲遲沒有好轉，又因李意的拉攏而忙碌不已，故而生了放棄之心。他是個聰明人，不知何時開始就看出了明琬對他的慕之心，於是越發有了麻痹自己的理由，大概想著即便自己這雙再也站不起來，明琬也會依舊在他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