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景翕再次醒來的時候，發現自己已經換了房間，此時正躺在床上，周圍一片黑暗，想來是已經深夜，腦袋發脹，手臂一陣陣疼，看了一眼，發現已經重新包紮過了。

並不想喚醒什麽人，所以便再次閉上眼，克製自己想這些七八糟的事，迷迷糊糊一直到天亮，然後被推門聲喚醒。

進來的是月雯，照例端著食盒進來，麵無表的布放在桌上，謝景翕沒注意看的表，但是能覺到很有敵意。

對此謝景翕很是不解，與可以說是無甚際，就算是因為傾心於顧恒，也犯不著整天把敵意掛在臉上，恨不得吃骨一般，謝景翕從床上起，猛然看著，到把月雯嚇了一怔。

謝景翕大概是窮極無聊，忽然對笑笑，說道：“月雯姑娘，可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，每日勞你進來送餐食，不聲不響的，倒讓我過意不去。”

月雯被嚇了一跳，恰逢心裏正無所顧忌的對人家發恨的時候撞上，便好似做了虧心事被當場逮住一般懊惱，想說世上怎麽會有如此人討厭的人。

有時一個人對某件事堅定的恨之骨，但當被人質問的時候，卻又容易自我懷疑，心裏會默默的掂量支撐恨意的理由能否站得住腳，月雯被謝景翕唬了一下，氣勢上已落下風，不得不強撐著臉爭辯。

“我勸你還是不要太給自己臉，你以為你現在還有什麽臉麵份，還可以高高在上頤指氣使麽，等一切塵埃落定後，你可就什麽也不是了。”

謝景翕笑起來，“我反倒覺的，能有月雯姑娘親自端茶送飯，可是件很有麵子的事呢，如果這就是階下囚的待遇，我看也好的。”

月雯氣不打一來，心說二爺如果哪天讓殺了這個人，一樣會毫不猶豫，如果沒有二爺的照看，以為能有什麽樣的待遇！

“如你所見，我並不十分願，如果有可能，我更想殺了你，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什麽僥幸心理，對我們二爺，還是客氣些好，什麽時候連他也失去了耐心，你可以自行想象會有什麽下場。”

“客氣，月雯覺的我要怎麽客氣比較好呢？”

“你至……”月雯話到邊，卻不知怎樣回答。

“我對你們二爺，可從來沒說過一句重話，也從未左右過他什麽，還是你覺的，我應該回應他些什麽呢，或者像你一般對他有求必應，出生死，這才做客氣？”

“你！”月雯的心裏始終有一團火在燒，卻又不知道所為何，就是見不得這個樣子，但也說不清道不明想要怎樣，讓死嗎，死了就能撲滅心裏的火嗎，並不確定。

月雯氣急而笑，“你說這些話的時候，不覺得很過分麽，如此輕而易舉的糟蹋別人對你的心意，是不是很暢快呢，他從未對你有過一一毫的搖，是你一步步把他變了這個樣子，你親眼見到的時候，難道從不會自責嗎！”

“所以你是在替你們家二爺打抱不平對麽，你認為我辜負他，把他變一個冷之人，你說他對我從無搖，那好啊，你猜我現在讓他收手放棄他眼下的一切，他會答應麽，他自己心裏的業障並不取決於誰，就好比月雯你，從一開始偽裝在他邊，到後來為一己之私除掉他邊人的時候，可有因為他是你傾心之人而有過半分手？”

“我果然是不該留你的。”月雯嗤笑，“不過我也不會讓你輕易死去，畢竟你現在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棋子，好自為之吧，大。”

月雯重重落了鎖，臉上才顯現些許倉惶之意，這個人慣會花言巧語，最擅長蠱人心，幹嘛要跟說廢話，遲早會殺了的不是麽。

月雯攥了食盒正待離去，卻迎麵遇上了顧恒，月雯心神一怔，“二爺，您來了，飯食我已經送去了，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。”

顧恒意味不明的應了一聲，“往後不需要這麽早，還有，管好你的。”

月雯狠狠掐著手心，“是，二爺。”

他是什麽時候來的，方才的話他都聽見了嗎？

顧恒在門外站了一會，卻始終沒有進去，謝景翕在房間裏百無聊賴，逗過了月雯沒事做，胳膊又開始作痛，索躺在床上又睡了過去。

顧恒聽聞早飯午飯皆沒用，旁晚的時候再次過來，這次沒有猶豫，開鎖進了房間。

謝景翕還在睡，桌上的飯食點心都沒有用的痕跡，顧恒皺了眉，放下手裏的傷藥走到床邊，正待開口將喚醒，卻發現麵紅，好似發熱。

“阿翕！”顧恒拿手背探了探的額頭，低聲罵了句，趕忙召喚了家裏的大夫過來，替診脈開方子。

傷口這樣反複折騰，不發熱才怪，一通手忙腳的折騰到天黑，總算是給灌了藥重新包紮了傷口，顧恒就這樣一直守著，不知道要不要離開，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麽。

他每每都會有這種糟糕的念頭，對上的時候總是無能為力，並且難以擺正自己的位置，讓步放手並不能甘心願，可堅持似乎更加糟糕，好像越來越討厭他了。

哪怕他厲荏的把自己偽裝的百折不侵，也並不能換來一個有波瀾的眼神，這大概就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。

謝景翕被喂過了藥，已然清醒了許多，但不怎麽想醒來，因為知道顧恒在，結局一定很尷尬，索不說話，這樣靜默著，半夢半醒的時候，又想到了許多過往，乃至前世。

今天月雯指責的時候，說的十分置事外，但顧恒於，並不是個無關要的路人，前世的那些年月，他幾乎是占據了整個生命，所以現在漸漸想明白了一些事的時候，才不知道怎麽麵對他。

因為潛意識裏並不想認同自己的結論。

“顧恒。”謝景翕聽見自己囈語一樣的口吻，分不清是在夢裏還是現實，“二姐，是你的手麽。”

顧恒麵一怔，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，他一不的盯著，分辨是否有醒來的跡象，可是謝景翕還保持著原來的姿態，毫無回應。

他忽然想要倉皇而逃，他發現自己回答不了的問題，又怕突然睜開眼看著他，告訴他方才的問題不是幻聽。

因為那一刻他意識到，不管他做出什麽回應，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，今生來世都不會再有牽扯。

顧恒站起，毫不敢停留，倉惶逃離房間。不止謝景琪，整個謝家都在被除掉的名單，他做這一切的時候並沒有毫掙紮，他想如果不是遇到，他從一開始對謝家所做的一切謀劃都不值一提。

可是偏偏就出現了一個謝景翕，了他永遠揮之不去的羈絆。

顧恒捫心自問，如果當初明正娶的人是，今天的一切會有任何改變嗎，他會為了放棄侯府放棄一切麽，他並不確定，因為他從娶謝家開始，就決定了眼前的結局，謝景琪還是謝景翕，大抵都是一樣的。

謝景翕的眼眶中留下了兩行清淚，心心念念了兩世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，可是並無半分釋懷，因為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跟顧恒站在不共戴天的立場上，哪怕是個路人也好過現在。

那一碗恰到好的甜湯，最後補的那一刀，原來都是他的特殊照顧麽，他是怕死的過程太痛苦嗎，原來是該激他的心嗎？

所以顧恒始終都是那個顧恒，不是他變了，是看不清罷了。

夜深之時，天上起了一層濃霧，朦朧的夜如同顧恒此時的心境，迷茫，無解。他在這裏杵了好久，從房間裏逃出來後便一直在這，秋夜濃霧涼骨髓，他毫無覺，約希天不要亮，霧不要退。

但天不從人願，有什麽聲音破空而來，顧恒回過神，看向匆忙而來的月雯。

“二爺，京城已經開打了，盛家軍已經突圍進城，宮裏衛軍也破了宮門，鄒遠的人不知道為何還沒有出手。”

顧恒皺眉，“鄒遠他又作什麽妖呢！這時候不出手，想漁翁得利嗎？”

秦王跟廢太子餘孽隻是聯手的關係，並非一，所謂的開打，其實是廢太子舊部孤軍迎戰盛家軍跟衛軍，鄒遠不知什麽原因沒有及時援助，這一切讓顧恒的預十分不好。

顧恒一早就站在了太子一黨，並在太子廢後，實際掌控著廢太子的所有舊部，曆史總有重演，秦湛之於秦王，顧恒之於廢太子，皆有異曲同工，拚到最後，爭奪的往往隻剩了自己的權力，這點顧恒從不否認。

他需要廢太子的勢力，需要一個能代表自己利益的當權者，這點又跟當年的侯爺一般無二，站隊既是賭命，可顧恒從不相信自己會輸，但眼下的局勢讓他產生了懷疑，難道真的是命中有無不可強求麽，不，他從不認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