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晏和被下人迎進了公主府的花廳。整整等了半個時辰,福慶公主這才姍姍來遲。
「殿下。」謝晏和起行禮。
「你我之間,不必這麼客氣。」福慶公主抬了抬手,只見雲鬢蓬鬆,雪白若膩的上浮著兩抹淡淡的紅暈,似是濃睡剛醒。
謝晏和重新坐回到黑漆螺鈿的圈椅上,眉目之間閃過一抹詫。還以為福慶公主遲遲不見客,是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。難道是猜錯了?
「殿下,我是來求殿下幫忙的。」謝晏和心思轉了轉,邊浮起一淡淡的笑容。
「哦?需要我做什麼?」福慶公主眼微瞇,一掃之前的慵懶之態,整個人總算提起了一點神。
謝晏和一雙眼睛閃了閃,慢悠悠地道:「不瞞殿下,我在封大街,遇到世家子弟縱馬行兇,不僅衝撞了我的車駕,還以下犯上。」
福慶公主挑了挑眉:「父皇對你有多恩寵,世人都是看在眼裡的,是誰這麼不長眼?」
謝晏和對於福慶公主今日總是拐彎抹角的給當今聖上說好話,從一開始的皺眉、敷衍到如今的麻木,也不過幾個時辰而已。
當然,謝晏和絕沒有想到,福慶公主是在盤算著讓自己給做後母,只以為福慶公主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。畢竟這樣荒唐的事,謝晏和連想都不敢去想。
直接避開了福慶公主的話頭,直言道:「這人剛進京不久,是陳蓉的表兄,東都原家的嫡子原天磊。」
福慶公主何其聰慧,略一想便明白了:「陳則指使的?這人竟然把嫡親的表弟當槍使,真夠下作的。」
「陳家人本如此。」謝晏和頓了頓,垂目著自己白的掌心,淡淡道:「原天磊口出惡言,我讓侍衛直接割了的舌頭。」
福慶公主手裡還拿著茶盞,此刻不由慶幸自己沒有送口中,否則,非在雍和面前失態不可。
「你這做法,雖然一時痛快了,但若是被史知道,只怕會在父皇面前參你跋扈。」
福慶公主這話說的還算委婉。
照著那些史的,只怕一定會在奏摺上大書特書,是如何囂張跋扈、如何目無王法、如何草菅人命的!更何況,這群人里,不乏想要討好太子和陳家的見風使舵之輩。
謝晏和睫羽微,嫣紅的瓣勾起一朵淺淺的笑容:「陳家人為了陷害我,將京兆府尹杜茂請了過來,他親眼看著原天磊對我口出惡言,並且藐視君上。」
謝晏和說到這裡,輕笑了一聲:「我當著杜茂的面,給了原天磊一個教訓,結果陳則定力不好,忍不住自己跳出來,並且說了一些目無君上的話。」
陳家人請來了杜茂,原本的打算是要狠狠坑自己一把,但陳則太蠢,也太囂張,在杜茂這個朝廷命面前,就敢大放厥詞,把認證和把柄都遞到了自己的手上來。
謝晏和心思轉之間,角的笑意越發深了。就怕那些史不參自己,這樣的話,豈不是還要費力寫一封奏摺,暗中遞到張史那裡去。
福慶公主隨著謝晏和娓娓道來的話語,臉上的凝重之漸漸消失了,一雙目泛起奇異的彩,掌笑道:「雍和,你今天的應對太妙了。陳則今日會這麼蠢,大概也是被你氣瘋了。」
「我也沒想到呢。」謝晏和抿了抿,頰邊出兩粒小巧可的梨渦,那張絕出塵的容,像是染上了人間煙火,多了幾分俏和明,讓人看一眼,只覺骨頭都要了。
福慶公主一雙眼閃了閃。不怪自己的父皇心,這樣人的子,大概也只有魏津那個眼瞎的,才會看不出有多好。
「杜茂那裡,我親自去打招呼,料想他也不敢胡說話。」福慶公主艷麗的眼瞇了瞇,甜的嗓音流出一濃濃的煞氣,「趁著魏津被父皇足在東宮裡,這次,怎麼說也要從陳家撕下一塊來!」
原本這份厚禮只是自己和雍和給陳則準備的,現在嘛……陳家人就該有福同、有難同當才是。
「殿下,我求到您府上來,是為了避難。原家子吃了這樣的大虧,他的那位好姑母一定會給自己嫡親的侄兒出頭的。」謝晏和玉白的面容上,出一抹雲山霧罩的笑容。
如今的每一步,都在按照自己的設想來發展。
至於昌平伯府那位伯夫人,一向都是奇葩的不可思議。
對於昌平伯夫人來說,娘家和侄兒,比親生的子還重要,不愁不為原天磊出頭。
謝晏和眨了眨眼睛,長睫撲閃,一臉促狹地說道:「若是昌平伯夫人派了府上的侍衛衝擊靖平侯府,還要殿下給我做主才是。」
「若是昌平伯夫人向你所說的這般目無法紀,本宮絕不會輕饒!」福慶公主挑了挑角,曼聲說道。
「春雪!」朝著守在花廳門外的喝了一聲。
「殿下!」春雪躬行禮。
「拿上本宮的帖子,去請京兆府的杜尹,就說本宮有事吩咐。」福慶公主也只有在自己的駙馬和謝晏和的面前,才會這般和藹可親。
對於外人,作為建元帝的長,從來都是高傲至極。對於杜茂這樣的臣子,更是直接用了「吩咐」二字。
「奴婢遵命。」芳雪蹲行了一道福禮,領命而去。
「雍和,我們就等著你府上的消息了。」福慶公主一雙目閃閃發亮。
「殿下,我想到一個好主意。」謝晏和心思電轉,決定借著今日之事,再將昌平伯府狠狠坑上一把。
「哦?」福慶公主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,十分按捺不住地道:「你就別賣關子了,還不快快道來!」
謝晏和從善如流地道:「一會兒我讓下人鬆了侯府的門。等到昌平伯府的侍衛打傷幾個人,得勝回府之後,我讓府里拆了門板,抬著傷的侍衛過去,還得勞殿下陪我走一趟,一起去昌平伯府討個公道。」
福慶公主瞬間明白了謝晏和的用意,一臉神采飛揚地接話道:「接下來,就是忠僕冤,揭穿昌平伯世子陳則的真面目,隨後捅出伯府里的污糟事……」
「這時候,就該苦主登門了,恰好被殿下您遇到,殿下眼裡不得沙子,對於如此聳人聽聞之事,豈肯坐視不理!」謝晏和說話間,已經和福慶公主將這齣戲排好了。
二人三言兩語,便可見其中的跌宕起伏,比之戲檯子上演過的那些曲目,還有吸引人。
「行吧,本宮就等著一會兒幫你去昌平伯府討公道了。」福慶公主手接過婢遞來的茶盞,淺淺啜了一口。
果然啊,只有吃了苦頭,人才會長。雍和曾經多麼天真爛漫的一個小姑娘,如今也學會用謀詭計來害人了。
福慶公主說不上心裏面是什麼滋味。
似們這樣的出,雖然食無憂、富貴榮華,外人看著風無限,實際上周圍卻是步步殺機,踏錯一步,只會碎骨。
不爭的話,就是刀懸頭上,不知何時落下;爭的話,一旦輸了,就是骨無存。
福慶公主垂目向自己握著杯盞的手指,十纖纖如玉的指骨,無名指上和小拇指上套著緻、繁複的纏枝蓮花紋銀鎏金鑲寶石護甲,甲套上紅藍寶石和貓兒眼的芒璀璨奪目,令人不敢視。
無人知道,這雙若無骨的荑,指甲上淌著濃稠得化不開的鮮。
花廳里是長久的靜默,只有丫鬟穿梭著添茶水、添瓜果和上點心的聲音,微不可聞,井然有序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在要日落之前,靖平侯府的下人找到了公主府里,公主府的長史邱安石親自領著侯府的侍衛長進來。
「參見公主殿下,參見縣主。」
林彤材高大,相貌堂堂,只是上略有些狼狽,深的袍破損了幾。
被引到花廳之後。林彤恭敬至極地跟福慶公主和雍和縣主兩位貴一一行禮。
「免禮。」福慶公主高傲、甜的嗓音從主座上傳來。
林彤很有分寸地垂下眼睛,沒有四看。
「林侍衛,委屈你了。」謝晏和雖然知道這是林彤的苦計,但在看到林彤的狼狽之後,心頭仍是不由自主地漫上三分惱火!
昌平伯府實在可恨!
謝晏和揪著腰間流蘇的手指倏然攥,心中暗暗發誓,今日一定要讓陳家換下伯府的牌匾!
「縣主嚴重了。保護縣主是屬下的分之事,讓縣主辱,便是屬下失職!」
林彤是謝晏和的兄長謝晗的親信,若不是對這個心腹十分倚重,謝晗也不會將林彤派來保護自己最疼的妹妹。
林彤心下清楚,侯爺把縣主這個妹妹看的眼珠一般,若是知道縣主今日了這樣大的委屈,只怕活剮了陳家人的心都有了。
他今日不過是些皮之苦,實在當不得雍和縣主話語里的歉意。
「林侍衛,府里的下人可都安好?」兄長一手培養出護衛對自己有多忠心謝晏和是知道的,就是因為知道,才更覺得過意不去。
「縣主放心,侍衛們都只了一些皮傷,養上一些時日就好了。」
林彤可不會讓自己手底下的人吃虧。若是就此折損了戰力,日後又怎能更好的保護縣主!
「那就好。傳我的吩咐,今日和昌平伯府手的侍衛,每人賞五十兩銀子,凡傷者,每人一百兩銀子。」
謝晏和最不缺的就是銀錢,絕不會讓這些侍衛的鮮白流!即使只是輕傷。
「多謝縣主!」林彤雙目閃過一,對著謝晏和不由越發的恭敬。
「殿下,還請您為我走一趟了。」謝晏和放下心來的同時,目灼灼地向上首的福慶公主。
敗就在今日這一舉了!
謝晏和彎了彎角。
說起來,這還是自己和昌平伯府正面上的第一次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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