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一會兒,謝晏和才睜開一雙迷濛的桃花眼,低語道:「什麼時辰了?」
鴛鴦垂眸,恰到好地遮住角的笑意:「回稟娘娘,顧老夫人已經到了宮門了。」
「讓人派頂轎。」謝晏和擁被坐起,雪白的上,出點點艷麗的紅痕。
……
距離顧老夫人上次宮覲見,還是顧衍高中,謝晏和留了顧老夫人用膳,並且賜下了文房四寶,但看似親切的表象下,始終著一淡淡的疏離。
顧老夫人很是識趣,除非謝晏和主召見,否則絕不往皇宮裏湊。
後來顧老夫人也後悔過,皇後娘娘還在江南時,不該對這個外孫太過防備。然而,顧老夫人心裏面也清楚,的表面功夫做得再好,能瞞得過皇後娘娘,卻無法瞞過謝晗這個外孫。
謝晏和是在未央宮裏召見的顧老夫人。
自從太子妃宋氏進宮之後,謝晏和便重開了未央宮。
除了和謝晏和的關係比較親近的一些人家,謝晏和一般都是在未央宮裏接見朝廷命婦。便是平安大長公主也不例外。
……
顧老夫人走進大殿,著坐在座上的外孫,俯首拜下:「臣婦參見皇後娘娘,皇後娘娘萬福金安。」
「外祖母請起。」謝晏和微微一笑,對著宮人吩咐道:「來人,給外祖母看座。」
顧老夫人謝了恩,這才小心地坐了半邊子。
「娘娘,小皇子近來可好?」
顧老夫人今日進宮雖然是有事相求,但在沒有清謝晏和的態度之前,並不敢冒然提起。
謝晏和抿淺笑:「外祖母來得不巧,宸兒被他父皇帶去了書房,張相和裴相都在,本宮不好打擾,只好下回再來給外祖母請安了。」
顧老夫人連忙說道:「皇後娘娘說的哪裏話,陛下重小皇子,臣婦高興還來不及。」
「外祖母不怪罪便好。」謝晏和垂目,端起杯盞里的茶湯淺啜了一口,聲道:「外祖母嘗嘗,這是今年江陵進上來的新茶,便是比之龍井,香味還要更清爽些。」
「娘娘這裏的當然都是好東西,臣婦可要仔細嘗嘗。」顧老夫人端起茶盞抿了一口。饒是以顧老夫人的見多識廣,這恩施玉仍是讓眼前一亮。
謝晏和見狀,徑直吩咐鴛鴦:「給顧老夫人包兩斤茶葉。」
「哎呦,那可偏著娘娘的好東西了。」顧老夫人謝過謝晏和的賞賜,說起自己的來意:「臣婦今日進宮,是想求皇後娘娘給顧家一個恩典。」
謝晏和目微頓,輕笑道:「外祖母客氣了。」
謝晏和的態度頗有一些微妙,顧老夫人不準的意思,但仍是著頭皮說道:「娘娘,臣婦的長孫顧衍早就過了議親的年紀,好在他還算爭氣,在去年的秋闈上獨佔鰲頭,連中三元。說來湊巧,杜尚書家的小兒也在議親,這一來二去,兩家便有了默契。臣婦今日進宮,便是想請娘娘聖旨賜婚,玉此事。」
「杜家的小兒?」有杜敏儀珠玉在前,謝晏和對杜家的小兒並沒有留下毫的印象,於是轉頭看了一眼鴛鴦。
不等鴛鴦答話,顧老夫人便出言解釋:「杜尚書的夫人出范盧氏,杜家的小兒七歲起便被杜夫人送去了外祖家,去年及笄才被送回來。」
「原來是名門之後。杜家大小姐蘭心蕙質,才貌雙全,一大家氣象,是京城裏各家老夫人口稱讚的名門淑媛,想必這位杜家二小姐也是如此。」
謝晏和為皇后,份超然,並不會隨意點評京中的閨秀,誇起杜敏儀卻毫不吝惜,可見對杜敏儀的欣賞。
顧老夫人見狀,心中暗鬆了口氣。就怕皇後娘娘心中對自己的孫兒還有想法,如今看來,是多慮了。
「娘娘,天下子,就沒有能與娘娘您比肩的。杜家二小姐只是比起尋常閨秀更出眾一些。」
「能讓外祖母滿意,這杜家二小姐必定不凡。」
謝晏和雖然早就不在意和顧家表哥從前的那一點默契,但顧老夫人的前倨後恭還是引起了的不適。
謝晏和可沒有忘記,在江南時,顧老夫人對待自己只有表面上的熱絡,私底下卻一直都是暗藏防備的。
畢竟顧衍是顧老夫人一手栽培出來的,最令得意的孫兒。謝晏和可以理解。
「只是……本宮進宮的時日也不短了,倒是從未下過賜婚的旨意。宗室里有宗親求到本宮這裏來,對於姻緣之事,本宮從不手。懿旨頒下便無法和離,若是世間多出一對怨偶,倒是本宮的罪過了。」
謝晏和並不想給顧老夫人這個面。
顧老夫人一愣,倒是沒有想過皇後娘娘會拒絕。
鴛鴦見針地說道:「老夫人,請恕奴婢多。陛下早有吩咐,不許宗親拿著瑣事來煩擾娘娘。若是娘娘厚此薄彼,只怕宗親會對皇後娘娘生出芥……」
「住口。」謝晏和斥道,「本宮和外祖母說話,豈容你一個奴婢。」
顧老夫人心中一。鴛鴦是皇後娘娘的心腹,在江南那三年,皇後娘娘的一切都是由打理。這樣的人,豈會猜不主子真正的心思?!
若是自己將皇後娘娘的話當了真,不僅顯得自己輕狂,不知進退,還要連著皇後娘娘的心腹一起得罪。
顧老夫人最是知識趣,聞言,忙跟謝晏和告罪:「鴛鴦姑娘提醒的是。娘娘恕罪,都是臣婦想差了,還請娘娘您勿要怪罪。」
「外祖母說的哪裏話。本宮雖然貴為皇后,卻也不能隨心所,而應敬修則、儀昭淑慎。外祖母所求,本宮無法應承。還外祖母不要放在心上。」
謝晏和並不是真的要罰鴛鴦,顧老夫人能自己順著臺階下了,這是最好。
顧老夫人站了起來,福行禮:「皇後娘娘的難,臣婦都知道。是臣婦失言,娘娘只當臣婦沒有說過。」
「老夫人,您快請起。您這般鄭重其事,反倒是讓皇後娘娘心中難安了。」
不必謝晏和吩咐,鴛鴦快步走到顧老夫人跟前,將人扶了起來。
謝晏和端起茶盞抿了抿,溫聲道:「鴛鴦說的不錯,外祖母如此多禮,難道還和本宮見外了不。」
「皇後娘娘寬和,這是臣婦的福氣。只是君臣之禮不可廢。臣婦不能因為娘娘寬縱,便忘記了臣子的本分。」
顧老夫人雖然被鴛鴦扶了起來,但仍是保持著低首的姿態。明明是骨之親,因為份有別,其中一方卻是低到了塵埃里。
謝晏和微微一笑,端起茶。
「外祖母最是知禮。」
和顧老夫人略說了幾句話,眼看著到了用膳的時辰,謝晏和安排鴛鴦送顧老夫人出宮,起去了書房。
張甫明和裴同已經告退。
書房裏,魏昭正在手把手地教宸兒畫楓葉。宸兒年紀太小,帶著窩的小手連筆也握不住,便是有魏昭施力,筆鋒落在宣紙上,勉強能看出楓葉的形狀來。
謝晏和看著這極其親的父子兩個,心中一暖,嫣紅的瓣無聲地翹了起來。
「宸兒畫的是楓葉?」
「母后。」宸兒飛快地從父皇的膝頭爬起來,撲到謝晏和的懷裏。
謝晏和了兒子的發心,視線落在紙上面:「張相和裴相是什麼時候離開的。」
「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吧。」魏昭將桌上的宣紙收起來,遞給一旁伺候的宮人:「吩咐將作監,將這幅畫裱起來,給朕掛到書房裏。」
謝晏和失笑:「何必掛到書房裏?讓人掛到書房,你一樣可以看見。」
書房裏都是朝廷重臣,這樣一幅畫掛出去,怕是要貽笑大方。
魏昭與謝晏和的想法正好相反,恨不得將子的傑作昭告天下。
他說道:「宸兒是未來的天子,天子之作,書房裏如何掛不得?」
如果說宸兒未曾降生之前,魏昭便有了改立太子的想法,自從宸兒降生之後,魏昭已經不加掩飾了。
謝晏和一開始還有些訝然,如今已是泰然之。
輕笑:「宸兒長大了,還不知道怎麼後悔。」這必定是他最想焚毀的作品。
「今日顧老夫人進宮了?」魏昭在瓷盆里凈了手,用方巾乾淨。
謝晏和接過宮人端過來的金,用帕子托著,餵給宸兒,一邊和魏昭閑話:「外祖母是來給顧衍求賜婚懿旨的,我不耐煩管這些事。」
「哦?」魏昭挑了挑眉,「你外祖母看上了哪家閨秀?」
宸兒已經吃掉了一個金,謝晏和拍掉手上的碎渣,漫不經心地道:「杜尚書家的小兒。」
魏昭的墨眸裏面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芒,他輕輕笑了笑,眼睛向謝晏和:「一道賜婚的旨意罷了,朕倒是可以幫忙。」
謝晏和臉上出似笑非笑的神來。沒想到自己連孩子都有了,他還吃起陳年老醋來。
但男人有時候也是需要哄得。哪怕眼前的男人千帆過盡。
「何必要給顧家這個面。除了那點稀薄的緣,也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。」謝晏和慢悠悠地說道。
聞言,魏昭控制不住地彎起了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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