撲過來的時候，秦桑就默默鬆開了朱閔青的手，把位置讓給。

朱閔青手一空，但覺心裏空落落的，苦笑道：“嬤嬤，一點小傷，過幾日就好了。”

林嬤嬤哭得淚滿麵，嗚嗚咽咽地說，“嬤嬤知道你的手，就算打不過，跑也能跑了，以往辦差從沒有過這樣重的傷，這次到底怎麽回事？”

朱閔青隻說：“這次遇到了高手。”

林嬤嬤狐疑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秦桑，“真的嗎？”

秦桑一陣氣悶，待要說話，卻聽朱閔青道：“阿桑，過來扶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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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秦桑扶著朱閔青的胳膊,兩人一道兒邁過門檻,無形中竟將林嬤嬤甩在後。

林嬤嬤看著他們的背影，呆立原地隻是發怔，恍惚覺得，十來天不見，似乎夠不到小主子了

一陣涼風颯然吹過，冷得林嬤嬤一陣發寒,一把抓住豆蔻,厲聲問道：“這些日子他們都在一起嗎？”

“一直在一起！”豆蔻疼得連連倒吸氣，嘟囔道：“您不都瞧見了嗎？爺本不要別人伺候,別說走路,就連吃飯梳洗這樣瑣碎的事,都是小姐親自上手。”

林嬤嬤隻覺頭“嗡”地一聲漲得老大，不由又看了前麵二人一眼,他們相互依托走著，誰也沒有說話，卻有種旁人難以融的默契。

林嬤嬤很快意識到,最擔心的事發生了。

用力閉了閉眼,強忍著上前拉開他們的衝,深吸一口氣道：“事急從權,在外頭沒辦法，以後不能這樣，小姐不曉事，你們私下多提醒著點兒。”

豆蔻看的眼神很是奇怪,不但沒應，反而駁斥道：“嬤嬤這是指責小姐的不是？您不是小姐的教養嬤嬤，說這話不合適吧，哪有下人管教主子的道理？況且老爺都沒說小姐做錯了。”

下人！這二字過於刺耳，幾乎把林嬤嬤氣了個倒仰，豈能與一般的下人相提並論？

是小主子的嬤嬤，是他的半個娘！

如今連豆蔻這個小丫鬟都敢頂撞，這個宅子還有的立錐之地麽？

卻知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，小主子的心明顯偏著秦桑，若不管不顧鬧一場，隻會將小主子推得更遠。

林嬤嬤重地一口氣，那秦桑姿容絕佳，小主子到了竇初開的年紀，慕人也不奇怪，但必須讓他知道，哪個人都能親近，唯獨要疏離這個閹人之！

季秋的風已經很涼了，三兩片枯葉在枝頭了幾下，忽悠忽悠飄下來，落在甬道上，秦桑的腳落上去，哢嚓一聲脆響，碎。

“急急忙忙地喚我過來，”秦桑巧笑道，“你是不是怕我和你的嬤嬤發生爭執？”

朱閔青輕歎，“自小疼我，見我傷，急之下難免胡猜想，你多擔待些，別與一般見識。”

秦桑知他與林嬤嬤分非常，也不多說別的，隻道：“人敬我一尺，我敬人一丈，總看我不順眼，你得空還是勸‘多擔待’我吧。”

朱閔青一陣牙疼，生平第一次會到什麽“棘手”。

晚間，是一個暗沉沉的夜，寒涼的夜風掠過寂寥的庭院，嗚嗚地響，仿若有人在低聲哭泣。

朱閔青屋子裏沒有燃燈，他獨自坐在書案前，手裏是個紅漆檀木匣子。

他索著將玉蟬小心放進去，又拿出金丁香拿把玩一會兒，捧著匣子默默笑了許久。

房門輕叩兩聲，是林嬤嬤的聲音，“小主子睡了沒？”

朱閔青一驚，急忙把匣子藏進書案下頭的小屜，“還沒睡，嬤嬤請進。”

因朱閔青的眼睛怕，林嬤嬤隻點了一細燭。

昏昏暗暗的燭影中，一臉的淒苦，悲悲戚戚道：“能不能換個差事？嬤嬤沒了親兒子，沒了家，什麽都沒了，現今隻有你，你就是嬤嬤的一切！若你有個三長兩短，我也不用活了。”

疚慢慢彌漫上來，朱閔青默然了一會兒，勸道：“有驚無險而已，嬤嬤不必太過擔心，我現在不也平安無事了麽？”

林嬤嬤著他的眼睛言又止，好半晌才道：“這算什麽平安？你本是金尊玉貴的人，不該這樣一次次涉險，朱緹該分出人手保護你才對！”

朱閔青自然聽出另一層意思，無非是埋怨朱緹不把他當回事，因道：“事出突然，當時場麵是混不堪，督主尚且自顧不暇，況且我已經過了需要人保護的年紀。”

林嬤嬤怔楞了下，非常意外小主子的回答，頓了頓道：“咱們過於依賴朱緹，所有的人手都是他的，這樣太被了。小主子以後就算榮登大寶，也是沒有實權的空架子皇帝。”

朱閔青沒由來一陣煩悶，“我的份還不能放在明麵上，說這話為時尚早。嬤嬤，目前大敵未除，彼此猜忌隻會適得其反，以後這些話說。”

他話語中不乏對朱緹的維護，林嬤嬤聽了更覺心慌，這隻是說到朱緹，還沒提秦桑呢，他就開始不耐煩自己。

去年還敢問一句“你是不是喜歡那丫頭”，但現在，不敢問了。

林嬤嬤驚訝地發現，和小主子再也不能無話不談了，不知何時起，一道裂痕橫在了他們之間。

這道裂痕，是秦桑造的。

夜愈加深沉，林嬤嬤拖著沉重的步子出了朱閔青的屋子，站在黑黢黢的暗影中，一直盯著秦桑院子的方向，像是要把這一道道的牆看穿似的。

想，如果秦桑從未出現就好了……

深秋多雨，翌日午後，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，暗沉沉的，又又冷。

這樣的天氣，崔嬈卻來了。

麵容憔悴，眼睛微紅，雖然用了胭脂，還是掩蓋不住異常蒼白的臉。

秦桑心下吃驚不已，忙把迎進來，“半個月不見，你怎的憔悴這個樣子？”

崔嬈僵坐著，目茫然又無措，良久才道：“我不知道該怎麽辦。”

這話沒頭沒腦，秦桑聽得一頭霧水，猜到必有心事，便讓屋裏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，掂量著問道：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
“秦妹妹，若有一樁極難啟齒的事，說出來也許會絕了念想，不說又會憾一輩子，你會說嗎？”

秦桑口氣十分堅決，“我不喜歡留憾。”

崔嬈的眼睛略了，忽然間就有了彩，似乎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，“朱大哥在不在，我想和他見一麵。”

秦桑沒想到會扯到朱閔青上，呆了一瞬，道：“在的，我打發人請他來一趟。”

“他行不便，外麵又下著雨，還是我去找他吧。”崔嬈起歉意道，“耽誤你這許多功夫，你歇著吧，我走了。”

竟是要單獨去找朱閔青。

秦桑又是一陣納罕，心裏略有些不舒服，但也沒攔著，指個小丫鬟帶過去。

臨出門時，崔嬈停住腳步，鄭重其事與秦桑道：“其實朱大哥人很好。”

若是往常，秦桑定會笑著稱是，但現在不知怎的，隻覺一又酸又熱意湧上來，堵得口發悶，一句話也不想說。

站起來在屋裏來回轉悠，反複想著崔嬈今天的來意，越想越煩躁，終是忍耐不住，也不人跟著，撐起油傘就衝進連綿細雨中。

剛走到半路，就見崔嬈失魂落魄地走來，也沒有撐傘，瘦弱的影在風雨中更顯得飄搖不定。#本#作#品#由#思#兔#在#線#閱#讀#網#友#整#理#上#傳#

秦桑大驚，忙把傘舉到頭頂，“怎麽了這是？跟著的人呢？難不有人為難你了？”

崔嬈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，在笑，笑容淒然，也釋然。

“秦妹妹，這些話，我從沒和別人說過，我……很久很久之前，就喜歡上一個人。”

“別人都說他不好，可我看他很好很好。你知道那種覺嗎？隻要他一出現，你的眼睛就隻能看到他，旁的什麽都沒了，他走到哪兒，你的眼睛就跟到哪兒。”

秦桑還在想自己有沒有這種經曆時，崔嬈已繼續說了下去，“想見他，想得抓心撓肺的，等見了他，卻不敢表出來，隻敢看他。看一眼，隻覺一天都是幸福的，他若衝你笑一下，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。”

秦桑沒有說話，站在一旁聽著——崔嬈並不需要回答，隻想有人聽傾訴。

“他不怎麽和我說話，偶爾和我說話，也是看在我哥的麵子上，也許他從未注意到我。我傷心，卻不難過，因為他對哪個孩子都冷冰冰的，有時候我還會想，他肯耐著子和我說話，或許我是那個特殊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