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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一陣秋雨淅淅瀝瀝落下來,發出風吹樹葉的沙沙聲,幾縷秋風從半開的窗子中吹進來，把清涼的雨溫地灑在朱閔青上。

秦桑一直以為朱閔青長得最好的是眼睛，此時眼睛被遮起來了，卻發現他的鼻子也很好看，長直高，鼻翼不寬不窄剛剛好。或許他現在有點張,鼻翼以很小的幅度微微翕著。

張？秦桑愣住,他為什麽會張？

朱閔青等了一會兒，偏頭朝著秦桑的方向,繼續追問道：“你覺得我特別嗎？”

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回答,意識到這點,秦桑突然有點張，想了想,還是照實說了，“你長得特別好看，在人堆裏乍眼的,一眼就讓人注意到了。”

朱閔青的角止不住地上翹,又很快往下拉了拉,貌似平靜地說道：“所以在車馬店,你誰也不找，偏生拉住我的角。”

想起二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，秦桑也笑了，“不過那時我特別討厭你,心想這人定是個冷心冷意的無人！”

“那現在呢，你如何看待我？”

話一出口，朱閔青袖子下的手就攥了，不由自主放輕呼吸，凝神聽如何回答，卻是良久沒有聽到說話。

等待中，朱閔青一陣心煩意，今天被崔嬈突如其來的表白一攪和，他怎的也腦袋發熱，冒冒失失就問出這個問題？

未來的路崎嶇坎坷，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能走到哪一步，也許最後落得個死無全的下場，平白牽扯做什麽！

而且這丫頭大概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。

他將滿腹的心思都了下去。

殊不知秦桑也在後悔，後知後覺發現，自己剛才好像說了不得了的話。

一眼就注意到了——隻要他一出現，你的眼睛就隻能看到他……

崔嬈的話和自己的話漸漸重合在一起，秦桑怔怔的，不是那個意思，可好像又有那個意思。

屋裏的氣氛詭異地安靜下來。

秋風冷雨，明明是涼寒的天氣，可臉上上一陣陣發燥，秦桑恨不得拿把扇子搖一搖。

難道……喜歡他？可說喜歡，又和崔嬈口中的喜歡不大一樣，那般濃烈的，似乎還不夠……

那他呢？

秦桑打量朱閔青一眼，但見他麵如常，剛才的張就仿若自己的錯覺。

微微吐口氣，佯裝鎮定道：“現在當然不討厭你啦。”

意料之中的回答，朱閔青心下有些失，又暗自嘲笑一聲，你又期待什麽樣的回答？

“哥，”靜默中，秦桑突然輕聲道，“在車馬店，我慶幸遇到的人是你，終歸，你沒有不管我。”

朱閔青低低應了一聲。

這場雨淅淅瀝瀝的，接連幾日都沒有停的跡象，反倒越下越大，京城的街巷中全是積水，渾黃的水泛著白沫子，緩慢地流向兩旁的排水中。

驚風雨中，秋狩遇襲的案子逐漸有了眉目，崔應節得了朱緹的吩咐，將查案經過備細和朱閔青秦桑二人講了一番。

竟是張昌的手下招攬的那些江湖宵小，與寧德郡王裏應外合，在皇上眼前演了這一出大戲。

朱閔青猜到寧德郡王牽涉其中，然而沒想到其中還有他的手筆。

“老大，別說你，督主都沒料到，嘿，正愁沒法兒收拾他呢，這可是送上門來的罪證！”崔應節眉飛舞道，“老吳盯著那中間人呢，督主吩咐不可打草驚蛇，省得張昌一退六二五，推卸個幹淨。咱隻等拿到確鑿證據，一舉擊潰他們。”

能扳倒張昌，對朱閔青來講無疑是好事，然最初的興過後，沒由來一陣鬱悶，歎道：“這次你和吳其仁都立下了大功，你們忙得不可開，我卻在家無所事事。”

崔應節瞅瞅他的眼睛，笑著勸道：“等你的傷好了，想閑都閑不下來。再說我們也沒立下多功勞，全是聽令行事而已。”

“江安郡王才是厲害，是把來襲之人的招式全記住了，還一招一式地畫了出來，我們拿著畫兒去查，可省了不事，要不然不會這麽快查出來。”

朱閔青聽了更覺煩悶。

秦桑很快察覺到他心不暢，因笑道：“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，他和爹爹合作總不是壞事。”

崔應節也點頭道：“督主對他也蠻客氣的，老大，這事明擺著是儲君之爭，你說寧德郡王這回算是徹底栽了吧，那江安郡王就是板上釘釘的儲君吶！”

朱閔青臉一僵，低聲喝道：“噤聲，這不是你該心的事。”

崔應節撓頭，訕訕笑道：“我就隨口說說，老大，不是我瞎心，你是沒看到，朝廷上立儲的風聲越來越大，好些個朝臣們瘋魔了似的往寧德郡王府上跑，連我父親那個不大不小的兒，都被人拉著署名。”

秦桑不屑道：“等案子查明在皇上麵前一放，他們且等著哭吧。”

朱閔青冷冷一笑，“刀架脖子上了都不知道，我看朱承繼和張昌還能得意到幾時！”

“得意不了多久，”崔應節起準備告辭，“督主說他得空就回家看你們，老大你安心養傷，我這就走了。”

朱閔青知道他差事繁重，略一點頭並未挽留，倒是秦桑把人送了出來，立在廊下，猶豫著問道：“崔姐姐可好？”

“不大好。”崔應節坦誠道，“淋了雨，回去就病了，直到昨天才能下地。我妹子從小到大，就沒到這樣的苦，唉，不過也好，總算過了這道坎。”

秦桑狐疑地盯著他：“你知道崔姐姐的心事？”

“我們可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兄妹！”崔應節笑道，“那點子心思，瞞得過別人，瞞不過我。秦妹子，阿嬈朋友不多，你可別因為這事和生分了。”

這話說得秦桑莫名其妙，反問道：“我為什麽因為這事和生分？”

崔應節一愣，馬上反應過來，急忙道：“是我說錯了話，秦妹子莫怪，你有空去看看。”

心中卻歎道：這丫頭竟沒吃醋，老大，你任重道遠，兄弟先替你哀嚎三聲……

崔嬈生病，於於理都要去探，秦桑尋思片刻，說道：“煩勞你告訴崔姐姐一聲，待雨停了我就去看。”

不知老天爺是否聽見了，後晌雨勢愈來愈小，飄飄搖搖的牛細雨灑了一夜，第二日就雲散雨收，天空放晴。

秦桑吩咐豆蔻備車，和朱閔青說了句“我去看崔姐姐”便登上馬車出門了。

朱閔青默然枯坐，無聊頂，隻覺幹什麽都提不起神來。

半個多月以來，要麽是秦桑過來陪他，要麽是他過去找秦桑說話，一天十二個時辰，兩人一多半的時間都在一起，有在，一天很快就過去了。

然現在不在，猝然而生的空虛，如同眼前漫無邊際的黑暗一樣，悶得他不過氣。

朱閔青坐不住了，喚來小常福，“備車，去崔家巷子口。”

小常福不確定似地重複一遍，“崔家巷子口？不是崔家？”

朱閔青不耐煩道：“巷子口！”

小常福一激靈，不敢再問。

大雨過後，京城街巷的積水還沒排幹淨，街麵上東一片西一片有不的水窪。

小常福一路小心趕著馬車。

他小心是不夠的，前麵橫衝直撞來輛馬車，速度很快，從小常福邊經過時，不但沒減速，那馬車夫反而甩了兩下鞭花，將馬車趕得更快。

嘩啦啦，泥水濺起老高，無數的泥點子撲過來，小常福躲閃不及，被濺了滿臉滿，泥水順著下往下流，那模樣，甭提多狼狽。

再看自家的馬車，半麵車壁都花了。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

對麵的馬車夫隻是回頭看了一眼，本沒有下車道聲“對不住”的意思。

小常福登時就怒了，扯著嗓子罵道：“狗東西趕著去投胎麽？”

一聲罵，把那人給罵回來了，“瞎了你的眼，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馬車，等著找死呢！”

朱閔青在馬車裏聽得分明，敲敲車壁，“他，他眼睛！”

小常福得令，二話不說揮鞭就上，一鞭子把那人了個滿臉花，疼得是哇哇大。

卻見車簾一掀，出朱承繼略顯浮腫的圓胖臉，“太歲頭上土，哼，哪家的惡奴活膩歪了，來人，把他給我綁嘍！”

便有兩個下人裝束的壯漢圍了上來。

“誰敢！”冷冰冰的聲音自車傳出，聲音不大，卻著巨大的威，令那兩人不由自主停住腳步。

朱承繼愣了一瞬，隨即拍手大笑：“朱閔青，是朱閔青那個瞎子對不對？”

“啊，是我，好巧，郡王爺。”朱閔青慢慢走下車，循著聲音向朱承繼，角扯了扯，笑得意味莫名，“我今兒的運氣真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