般相信他，遲早要吃虧的。

林嬤嬤想，須得斷了朱緹所有的念想，讓他一心一意扶持小主子才行。

回到廂房，在櫃子最下頭翻出來一個金線荷包，上麵繡著一個篆的“閔”字，裝著一個極為致的金質長命鎖。

除卻金魚、蓮花等常見花紋，還有五條龍紋。

林嬤嬤死死攥著這枚小小的長命鎖，一咬牙，仿佛終於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，小心謹慎地把這兩樣東西藏在懷中，一路避著人悄悄從角門出去。

此時天晦暗，蒼茫的天穹下，銀白的雪粒子一陣陣撒下來，不多時就白了地。因地氣尚暖存不住雪，等晌午雪一停，便是半泥半水，毫無半點。

林嬤嬤沒有車，一腳泥一腳水來到西市口大街。

冬季晝短，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，又又冷，其它街巷很是冷清，然這裏正是最熱鬧的時候。

沿街兩旁香樓酒肆鱗次櫛比，門前掛著的一盞盞紅燈籠連綿蜿蜒連片，幾乎映亮了半麵夜空。

街麵上熙熙攘攘，人流如織，門前攬客的尖著嗓門一聲賽一聲的招呼人，笙簫竹不絕於耳，伴著子或糯或嫵的笑聲，真是個花柳繁華地，十分的好景致。

林嬤嬤四張一陣子，來到本司胡同，踅到一歇山頂三層酒樓，抬眼看看，門匾上三個大字“青雲樓”。

是這裏了，籲口氣，對攬客的老鴇：“我找青鳶姑娘。”

那老鴇搭眼一瞧，這人穿戴不俗，以為是哪家的太太找上門來了，便道：“今兒青鳶姑娘不見客。”

林嬤嬤塞給一錠銀子，因笑道：“我是的故人，這兒有個荷包，您拿給一看，便知道我是誰。”

老鴇將信將疑，看在銀子的麵兒上道：“你在門口等著，我就替你跑趟兒，見不見你可做不得準，青鳶可是咱這裏的頭牌，隻伺候老爺，脾氣大著呢！”

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過後，老鴇滿臉堆笑地走出來，“姑娘請您進去，不便出來，您跟著我走，請了您吶。”

穿過嘈雜的門麵，從後樓梯拾階而上，繞過中廳回廊，盡頭站著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子，姿容嫵，形態風流，也是一雙眸。

仔細辨認半晌，試探著了聲“林嬤嬤？”

林嬤嬤霎時淚如雨下，不住唞，膝一蹲，哽咽道：“表小姐……”

青鳶忙扶起，一麵往屋裏讓，一麵搖頭歎道：“哪裏還有表小姐，隻有淪落風塵的賣笑罷了。我還以為您已經……您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？”

林嬤嬤看了老鴇一眼，言又止。

青鳶溫溫道：“媽媽，可容兒單獨說說話？”

林嬤嬤遞過去一張銀票。

老鴇笑了幾聲，關上了門。

“我去年找到了閔氏旁支的舊人，得知你在這裏。”林嬤嬤抹把眼淚，“表小姐，老奴想給你贖。”

“我是，納賤籍不得贖。”青鳶的笑既無奈，又落寞，緩聲道，“嬤嬤，這個金線荷包是我娘繡給表弟的，人都沒這麽多年了，你還留著這個做什麽。”

“表小姐，這話你埋心裏頭，千萬別風聲。”林嬤嬤湊到青鳶耳邊，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，“小主子還活著。”

青鳶驚得發白，“這怎麽可能！不是燒死在宮裏嗎？”

林嬤嬤拿出龍紋長命鎖，“他活著，都長大小夥子了，可神著呢。”

青鳶盯著長命鎖，揪住口，許久才重重了口氣，卻是無聲地大哭起來。

“我閔家能昭雪麽？”

“等小主子恢複份，還有什麽可愁的！”

“別……告訴他我在這裏。”青鳶垂淚道，“嬤嬤，您突然找我來，定是遇上了為難事，您盡管說，我能做什麽？”

林嬤嬤附耳道：“事關小主子生死，求表小姐……”

黑黢黢的夜空如一頂厚重的幔子罩下來，一陣又一陣的西風，吹得窗前的竹林沙沙作響。

朱閔青躺在塌上，秦桑正小心地給他抹眼膏，

抹好後輕輕吹了吹，秦桑笑說：“今兒太醫說你的眼睛大有好轉，再休養一兩個月就能大好，安心了吧？別整日皺著個眉頭，瞧瞧，眉心都長出豎紋了！”

兩人的距離很近，朱閔青隻覺一陣吹氣如蘭，似有似無的幽香縈回環繞鼻尖，頓時一陣口幹，扭臉躲開，半天才道：“再有一個多月就是年節，到時我帶你去看社火。”

“社火啊，舞龍舞獅跑旱船都看過不，京城有沒有打鐵花？我小時候曾在真定廟會看過一次，真是好看，可惜後來沒了。”

朱閔青回想片刻，“我很逛廟會，等我問問崔應節，他是個包打聽，常混跡在茶樓酒肆，一準兒知道哪裏有。”

“崔嬈約我明天去銀樓打首飾，我托問一句也行。”

“正好明日要去趟署衙，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“快算了吧。”秦桑笑道，“你沒發覺崔嬈這陣子都不來了？人家生恐見麵尷尬，你就別在麵前臉了。”

朱閔青皺皺眉頭，很不以為然的樣子。

外間響起小丫鬟的問好聲，林嬤嬤回來了。

秦桑起道：“天不早了，早些歇著，明兒個我再來看你。”

出去，恰好林嬤嬤挑簾進來，二人差點上。

秦桑聞到一異香，甜得發膩的味道，好聞，卻很怪。

這樣的甜香，秦桑從未在別聞過，不由暗笑，林嬤嬤用的香真是與眾不同。

雖覺奇怪，卻也沒多想。

翌日天晴好，巳時剛過，秦桑就早早出了門。

稍後，林嬤嬤也出了門。

因來的是九千歲的親閨，銀樓的老板娘一張臉笑得比花還燦爛，請人到雅間就坐，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擺出來，任憑秦桑二人挑選。

孩子沒有不喜歡首飾的，秦桑和崔嬈嘰嘰喳喳地討論哪個樣式靈巧，配什麽服好。

好一陣子才選好，待要走，卻聽樓梯一陣環佩叮當，簾櫳微，兩個子款步而來，看打扮是一主一仆。

肩而過時，一陣甜香撲鼻而來，秦桑不由一怔。

但聽老板娘笑道：“青鳶姑娘，今兒怎的有空親自來了？”

秦桑回頭看了一眼。

那人察覺到的目，對笑了笑。

秦桑又是一怔，不知為何，總覺得哪裏怪怪的。

外麵不知何時起來風，細細的，很銳利，吹在人臉上有些疼。

朱閔青站在鋪子前，正和崔應節說著話，吳其仁也在。

剛才還笑著的崔嬈登時就沉靜了下來。

秦桑暗歎，不讓他來，他為什麽偏不聽話！

崔應節好像沒發現妹妹的窘然，大大咧咧道：“老吳知道一家店火鍋子很地道，正巧到了飯點兒，老大說來找你們一起去，還好還好，你們還沒走。”

朱閔青眼上仍蒙著細布，微微向前探出手，“阿桑？”

秦桑沒，反而挽起崔嬈的胳膊，“崔姐姐，咱們自己去吃。”

這時崔嬈麵已好了很多，聲道：“這樣冷的天，難為他們還惦記著咱們，一起去吧。”

崔應節招呼們上馬車，還不忘攙扶朱閔青，“老大，我扶著你哈，慢點兒！”

就在此時，青鳶帶著婢從旁經過，似乎腳下了一下，好巧不巧，直直衝著朱閔青他們摔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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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

青鳶倒下的方向很巧妙,離朱閔青更近些,但距離其他兩個男人也不遠，手就能夠到的距離。

一陣香風襲來，朱閔青以極快的速度後退幾步，角耷拉著，一臉的嫌棄。

崔應節吱哇著，連蹦帶跳,蹭地躥出去老遠,恰好擋在崔嬈和秦桑前頭。

青鳶麵朝下直直向青石板地麵墜去，眼見這位滴滴的人就要跌個頭破流。

在婢的驚呼聲中,一雙手驀然從旁出,攔腰一抱,堪堪穩住了青鳶的形。

青鳶俏臉煞白，喬籲籲,顯見嚇得不輕，連站也站不穩，幾乎半個人都倒在吳其仁的懷中。

的婢張著胳膊,傻子一般站在原地呆看著,半點要攙扶的意思也沒有。

青鳶仰頭看了看吳其仁,眼中浮現一層水,霧蒙蒙的，眼神愈加朦朧迷人。

卻是馬上又垂下頭，輕聲道：“多謝公子搭救，敢問公子高姓大名,青鳶全憑一張臉過活，若破了相，也和死了差不多了。”

雪白的頸彎得恰到好，語，口若檀香，若無骨的子靠在口，撥得吳其仁心裏一熱一，竟是忘了答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