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鳶聽罷司儼的問話,複又害地在男人的懷裏紅了小臉兒。
不過,確實是饞了。
但是該怎麽同他說啊?
確實已經有好幾日都沒吃過了,且和裴小虎本來就是無不歡的人,原先在相府的時候,和裴小虎二人是頓頓都離不了的。
可司儼既是問起,裴鳶也不在他的麵前矯飾偽裝,便點了點小腦袋,訥聲如實回道:“嗯…但是夫君既是不吃牲類的食,那我也不會吃它們的,我也會同夫君一起吃魚。”
這時當,原本就快到了用午食的時辰。
雖然司儼平日並不吃這些牲類,但是這潁宮中除卻馬夫人,還住著先王司忱的其餘妃嬪,這些人平日的飲食同正常人一樣,所以食局坊那兒也豢了些彘牛羊,待宮中的這些貴主想吃葷時,也可隨時宰殺。
思及此,司儼將懷中的小姑娘輕輕推開,複對侯在銅雀燭臺兩側的侍命道:“去趟食局坊,讓庖廚給王後做些葷補之。”
侍應諾後,複又恭敬地對司儼道:“王上,仆昨日去食局坊時打聽到,那囤的也就夠今日宮中的這些主子吃用,且這時辰各宮各院也應該都提完膳了,若…若要再給王後殿下備食,怕是得現宰些牛羊。”
裴鳶聽到現宰二字時,不由得微變了神。
從前在相府吃時,雖然庖廚那兒也經常是現殺彘牛,但是吃之前,卻是不知道的,心裏也就沒有那些殺生的負罪。
司儼垂眸,複又看了看微張著小的裴鳶,低聲問道:“你是想吃牛,還是想吃羊,還是都想吃?”
裴鳶有些猶豫:“我……”
司儼見孩也沒個主見,便又對侍命道:“那就將各類的活都宰了罷,王後最近虛,正好需要補一補。”
侍聽著司儼溫淡的嗓音,恭敬地道了聲諾。
心中卻想,王上平日就連見到那些葷補之都要沉一沉麵,他最是厭惡這些東西的。
可如今為了王後殿下,他倒是破了例。
看來他真的很寵呢。
待侍去提膳後,裴鳶的心很是複雜。
既是覺得對不起那些即將失去生命的牲畜,可卻又很想吃,且一想到的口,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——“隨我去趟書房。”
司儼自是看到了孩咽口水的憨模樣,卻耐住了畔的笑意。
裴鳶聽罷,便乖巧地跟在了男人的後,跟著他去了青殿的書房。
青殿,麵積最大的自是二人安睡的寢殿,第二大的便是司儼的書房,還置有明間、稍間、次間各兩個。
司儼的書房裝潢古樸,卻又不失王侯住所的華麗和森嚴,其依舊放置著許多譎獰的青銅皿,殿正央的華貴藻井下,是燃著柑枳香的博山熏爐。
待司儼走到書案之旁後,便用眼示意裴鳶,讓坐在他的側。
孩的心中稍有惴惴,卻還是走到了那古樸寬敞的檀木書案之後,亦乖巧地坐在了司儼的旁。
司儼這時抬聲對侍命道:“磨墨。”
“諾。”
裴鳶卻用纖白的小手拾起了墨條,亦輕輕拎起了微垂的寬大裾袖,聲對司儼道:“夫君,我幫你磨墨罷。”
司儼聽罷,便揚手示意侍又退至一側,隨即淡聲回道:“也好。”
裴鳶的心裏漸漸冉起了淡淡的欣喜,因為許久以前,就曾在腦子裏幻想過如現下這般的景象——
司儼端坐在書案前,神專注地理著政務,則為他素手磨墨,紅袖添香。
孩的角即要翹起,卻又顧著矜持,克製地又將其垂了幾分。
不經時,裴鳶便為司儼磨好了一小攤的墨,卻見司儼這時已將案上的絹紙攤開,待提筆沾了沾墨後,便飛快地在其上繪著人像。
孩屏著呼吸坐在他的側,見他提筆之手生得指骨分明,又修長好看。
司儼畫技甚高,且畫的速度也是飛快。
裴鳶隻覺,不過片刻的功夫,司儼竟是就繪好了三個陌生人的人像,且細節之猶很到位,且他提筆繪的畫風偏寫實,這畫中的三個男人真實到就像是要從畫裏走出來似的。
待司儼畫完後,複對裴鳶道:“記住這三個人的相貌。”
裴鳶頷首,司儼又道:“這第一個人,名喚翁儀,是潁國的國相,也是我母親翁氏的遠方表親。他,你可以信任。”
孩很認真地記著,回道:“嗯,我記下了。”
裴鳶雖如是說道,卻仍有些弄不大明白,司儼為何要讓隨他一同去謙殿聽政。
的姑母裴皇後固然頗有能力,但是對於皇帝來說,後宮不得幹政便是底線,所以縱是皇帝有疾,舉國的政事也都由裴丞相和太子代之,裴皇後從來都不會手。
司儼讓學別的,都能理解,畢竟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,而司儼又太過聰明,或許他是嫌有些蠢笨。
可他讓聽政這事,裴鳶卻怎麽都想不明白。
孩猶豫半晌,還是小聲地問向了側的男人:“夫君…你為何要讓我隨著你去謙殿聽政啊?而且…我也不是很聰明,萬一給你添麻煩怎麽辦?”
司儼並未看向裴鳶,卻也能覺出,這時應該又垂下了小腦袋。
他依稀記得,三年前,他在相府教裴鳶算學時,裴鳶也說過類似的話。
實則司儼卻覺,裴鳶的天資尚算聰穎。
平心而論,雖跟真正聰慧的天才沒法比,但也要比尋常孩的資質好上很多。
這樣的裴鳶,於他而言便是足矣。
司儼因而,嗓音溫淡地回道:“你不是不聰明,隻是有些怯而已。尋常的貴不一定會比你懂得更多,這全大梁的子,也沒幾個人能去石渠閣同皇子皇一並治學。”
孩的心中稍鼓舞,原來司儼並不嫌蠢笨,還說要比尋常的子強上一些。
——“再說有我教你,你什麽都能學會。”
實則這話若要旁人來說,未免會顯得過於自信。
但是這話由司儼來說,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奇怪。
裴鳶也漸漸有了些自信,畢竟司儼在三年前,都能教會算學,便頗有元氣地回道:“嗯,我知道了夫君。”
見裴鳶沒再過多糾結他這般做的緣由,司儼便用指輕點案側,示意去看第二幅畫:“這第二個人名喚……”
——“王上,仆提了午膳,要現在用嗎?”
書房外的侍自是聽不見其二人的低語,卻不知他在通稟這事時,竟是打斷了司儼同裴鳶的講話。
司儼並未因此做怒,待撂下了手中執筆後,便攜著裴鳶先去用午食。
他覺讓裴鳶吃飽了,下午學起東西來,也不會太過疲累。
侍這時已將裴鳶的的午食擺在了案上,孩因而,也隔老遠便嗅到了炙的香味。
食局坊的庖廚給做了紅煨羊、楠炙牛、菘菜圓湯和一整隻的鹵鴨。
司儼端坐於謙殿主位,睇著孩微詫,卻掩不住垂涎的剪水眸,淡聲道:“吃罷。”
裴鳶雖然仍是有些害,卻依言出了纖白的小手,掰下了那隻鹵鴨的一個鴨。
剛要將其放進裏,卻見司儼仍在頗有興致地看著,且他並沒有拾起筷著用菜。
裴鳶又開始覺得局促,有些怕司儼會覺得貪好吃,就跟那些哼哧呼嚕的小彘似的。
司儼自是覺察出了孩的赧然。
他見,裴鳶握著鴨的小手也懸在了半空。
司儼因而無奈搖首,隨即便錯開了視線,淡聲道:“你吃罷,我不看你了。”
裴鳶這才小口小口地吃起來,不得不說,潁國食局坊的這些庖廚還真會烹的。每一樣都嚐了些,發現這幾道菜食都很可口。
司儼味同嚼蠟地用著他平日常用的那些菜肴,卻不時地看向吃吃得正香的裴鳶,不想起了三年前,他為了接近裴鳶而初至相府時的場景。
那時的裴鳶生得比現在還要小,但吃起來,也不亞於那同胞的兄長裴猇。
還真是弱小無害,但卻能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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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一早,裴鳶未到辰時便清醒了過來,沒用司儼喚起,也沒再貪睡。
孩今日提起了十二分的神,待隨著著華貴髦冕的司儼到了謙殿後,便見已有宮人提前將的席位備好。
那席位自是位於正殿主位,也在司儼旁的不遠,隻是的前卻為了避嫌,而置有一東珠製的垂簾。
許是怕會涼,司儼還命人將跪坐的茵席加厚了一層。
裴鳶耐著心中的張,神態還算淡定地坐在了那垂簾之後。
謙殿比相府的百朝會殿還要更寬敞些,待和司儼坐定後不久,殿已是爐煙浥浥,亦有封國臣子陸續進殿。
他們皆著款式類似的紗縠單,隻是隨著階的不同,單的亦有區分。
文臣頭戴進賢冠或是方士冠,武將則戴以貂尾為飾的武弁之冠,或是形如鷙鳥的鶡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