===第五十章===

館驛客房的燈火幽微,燭焰亦在左右微曳著。

裴鳶反應有些遲鈍，仍未覺察出周遭氣氛的變化，卻見絳雲的麵竟驀地一駭。

小姑娘隻當使絳雲仍在懼怕司儼,便用空著的那隻纖白小手抓住了絳雲的手腕，亦將那一小盒玉脂往的手裏塞著，複又細聲道：“這盒羊脂油是國師鄒信特意配置的，不僅能防風沙，還有潤的功效，等你幫我塗完後，我再幫你也塗一塗,好不好？”

絳雲卻見，司儼的麵依舊稍顯冷淡鬱,本想提醒裴鳶看看後麵，卻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,手也稍做著推拒那玉盒的態勢。

當裴鳶終於覺察出絳雲的不對勁時,卻發現自己的手腕，竟是被人攥住了,且那人的力道不小,攥得細腕那也有些泛痛。

小姑娘正麵驚詫時，司儼已經拽著的小胳膊,將往懷中猛地一帶。

待裴鳶終於意識到那人是司儼時，小臉兒已經在了男人健碩的膛上。

隨即,耳畔也響起了司儼溫沉,且極富磁的嗓音。

——“出去。”

絳雲聽罷，恭敬地應了聲諾。

待室隻餘了和司儼兩個人時,小姑娘因著事敗而張萬分,亦覺自己的心髒正在撲通撲通地跳。

見司儼並不言語,裴鳶也不敢觀察他的神，隻將小臉兒埋在他的懷中，訥聲道：“夫君……”

司儼順勢從小姑娘的手中奪過了那裝滿羊脂的玉盒，隨即低聲問道：“你怎麽不讓我給你塗？”

裴鳶隻覺，從司儼的聲音中，分明聽不出什麽怒氣來，且他的語氣也是溫和的，但又總讓人覺得，這其中夾雜著些深沉可怕的愫。

還是弄不懂，為何司儼不肯讓使的。

司儼甚至，連的頭發都不許外人。

見懷中小人兒的神態稍顯忸怩，司儼的神尚算平靜，耐心地又問：“嗯？怎麽不回話？”

裴鳶在他的麵前很矯飾，微垂著眼睫，以極小極的聲音控訴道：“若讓你塗…你…你肯定會趁機欺負我啊……”

司儼聽罷這話，冷峻的眉眼稍稍舒展了幾分，他邊把玩著手中溫膩的玉脂盒，邊低聲問道：“那你說說，我能怎麽欺負你？”

這時司儼鬆開了的手腕，裴鳶也從他的懷裏鑽了出來。

二人的高差距有些懸殊，裴鳶紅著小臉兒，仰視著前高大俊的男人。

他隻覺司儼說這話時，模樣斯文且淡漠，眸亦很沉靜。

可不知為何，卻又給一種說不出的覺。

裴鳶忖了半晌，方才尋到了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現在的司儼。

司儼他現在，真的有些壞壞的。

不過，好像還喜歡他這副模樣的。

小姑娘也不知該如何回複他，隻用兩隻小手蒙住了小臉兒，雙頰上的紅意亦蔓至了小的耳，複又訥聲回道：“你…你現在就在欺負我啊。”

話落，司儼複又拽住了的胳膊，語氣平靜道：“那讓你看看，什麽才真正的欺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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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黃的燭火下，人兒的亦如羊脂玉般，白皙又溫膩。

司儼畢竟是個習武之人，裴鳶隻覺，當他為塗羊脂時，無論是掌心還是指腹，都稍稍帶著糲之。

因而，也產生了些許異樣的覺。

裴鳶原以為司儼會心無旁騖地好好幫，可事最終還是朝著失控的態勢發展下去了，那盒羊脂膏亦隻被他塗抹了一半。

月落烏啼，客房外的驛差正在敲鑼打梆。

裴鳶綿綿地伏在了司儼的肩頭，嗓音糯糯地道：“就說了…你一定會欺負我的……”

司儼卻將手覆在了裴鳶後肩的那胎記上，聽著小姑娘的嗓音，他現在亦是玉溫香在懷，倒還真有種沉溺於溫鄉的覺。

他的眉眼難能和了幾分，嗓音亦帶著饜足，低聲又問：“那用我繼續幫你塗嗎？”

裴鳶連連搖首，聲拒絕道：“不…還是不要了。”

說罷，便又往男人溫暖的懷中鑽了鑽。

很喜歡這一切終畢後，被他擁抱的覺。

司儼也因而將手從那胎記移下，他剛要再度將人兒擁在懷中時，眸卻是微微一變。

卻見那扶桑花胎記的，貌似沒以前那般灼豔且鮮紅了。

就像是絹布上被料挑染的那些花卉，在被雨水衝釋後，其上的淺淡至無，最後隻餘留了那些極淺極淡的痕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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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醒來，裴鳶和司儼在館驛中簡單地用了早食。

敦煌關這地的炙羊是謂一絕，它們要比姑臧夜集賣得鮮許多，烤饢餅也比姑臧的正宗且有風味。

雖說這兩樣吃食都很可口，但是關畢竟地邊陲，飲食也很單調，既是遠離海域，也無魚蝦之類的吃食。

像司儼這種不吃的人，在這兒便隻能吃些幹癟的胡餅。

裴鳶大快朵頤地食著炙羊時，便覺得司儼有些可憐，複又想起，自己好像從來都未問過他不吃的緣由，便探尋似地問道：“夫君，你為何不吃啊？”

司儼聽罷，卻是默了默。

徐州的那段回憶於他而言，屬實過於沉重，他亦從未向外人如實地道出他不食的真實緣由。

且他覺得，依裴鳶單純的心，這件事的實於而言，也是太過殘忍，他怕會難以接。

便隨意尋了個借口，淡聲回道：“小時侯曾吃傷過，後來再吃就覺得惡心，所以就再也不吃這些了。”

裴鳶狀似恍然地點了點頭。

可總覺得，司儼好像瞞了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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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出之後，司儼便命侍從向胡人租借了兩匹駱駝，因著關風沙過大，所以他亦提前讓絳雲從姑臧給裴鳶帶了個擋風的帷帽。

裴鳶騎著憨態可掬的駱駝，前亦有高鼻深目的胡人為牽引著，邊看著沿途的廣漠之景，不經時便隨司儼到抵了邊陲鋒隧之。

司儼既為護羌都尉，便同負責修繕鋒隧的匠人議著公事。

裴鳶則站在了鋒隧的眺臺之上，迎著稍顯刺目的，亦用小手掀開了帷帽的一角，正微微瞇著眼，眺著遠的風景。

沙地廣袤無邊，那些細的黃沙在被風吹拂之後，亦在朝著半空打著旋兒的流著。

從裴鳶的這個角度看，那些風沙倒很像是舞者在起舞時，垂於臂彎的披帛，大有一種飄渺靈之。

司儼貌似對邊陲之事不甚放心，這才要扮作都尉親自來此，待他帶著從鋒隧折返關境後，天已黑。

邊關的夜集也漸漸變得人聲鼎沸，車馬喧囂。

關的夜集雖不如姑臧的盛大，但是異域之風也更濃重了些。

燃燒正旺的篝火旁，亦有形曼妙的胡姬伴著胡笳和琵琶，正姿招展地跳著歡快的胡旋舞。

司儼雖穿著素簡，卻也是這夜集中，相貌最出的男子。

那些胡姬的要比中原子熱開朗許多，得見司儼從們旁走過時，還不斷地向他拋著眼，有一個膽子大的胡姬甚至還想湊到司儼的前，幸而護在他和裴鳶旁的侍從及時攔住了。

裴鳶見此，心中就同浸了醋似的，酸中亦帶著幾分難言的怨念。

當掀眸看向了司儼時，卻見他的目一直平視著前方，沒去看那些妖嬈子半眼，這才稍稍寬了些心緒。

實則在三年前，還是有一不差的舞技在的，但是舞技這東西，幾日不練，之前下的功夫就得盡數作廢。

現在的不僅沒有舞技在，每當司儼欺負時，那子但凡是稍稍扭折了一些，次日清醒後，渾上下，都會倍酸無力。WwWx520xs.com

夜後，秋日的敦煌，天氣也漸變得寒冷。

裴鳶正暗暗吃著那些胡姬的醋，卻覺司儼竟是倏地牽起了的小手，並漸漸與十指相握。

男人的掌心微糲且帶著能暖人心的溫熱，待握住的小手後，隻低聲道：“這裏有些吵鬧，我們去別走走。”

“嗯。”

裴鳶隻覺，那種悉的悸之，複如這些被秋風吹起的細沙般，溫卻又不失強勢地再度縈繞在了的心頭。

且這種覺，亦比從前強烈了許多。

其實，最讓覺得怨念且憾的事，並不是司儼未來看跳那場舞。

而是，當他在的邊時，從來都沒有鼓起過勇氣，同他將心中的那份喜歡訴諸於口。

而現在的已然長大，且已經為了司儼的妻子，既是如此，若再無勇氣將心中的那份深藏已久的傾慕說出來，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。

裴鳶很想同司儼說，很喜歡他，且喜歡他很久了。

就算知道司儼娶，並不是因為喜歡，可對他的卻從來都沒有變過。

這種就如那些韌草一樣，就算被烈火燎原後，也會春風吹又生，來年亦會再度探出土地，甚至比從前還要生長得更加葳蕤茂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