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銀屏回來了，父相見，自是不了一番唏噓。

得知曹羽並沒有為難兒，關羽對曹羽還多添了一分佩服之意。

「爹，你有傷勢？」

關銀屏發現父親手臂上有傷口，那是綠長袍之下，裹著厚厚繃帶的傷口，他的父親…還是一如既往的剛強，他從來不會把傷的一面讓戰友，讓敵人看到。

「不礙事！」

「那曹羽讓兒將華佗也帶來了…」

關銀屏的話，再度讓關羽抬眸，「華佗？」

出華佗的名字，關羽突然「哈哈哈」的大笑了起來…「曹羽是不想讓為父留有憾！做他的對手，也不枉費關羽一生！」

「爹…」

「屏兒，你要活下去！」

「爹！」

——「活下去！」

…

…

這一夜，關羽睡的很早，將自己的氣神修養到巔峰的狀態。

翌日一早，關羽用涼水拂面，洗去面頰上的污垢，他重新穿上大哥劉備贈送的…那件破舊的襯，外面則披上一件嶄新的綠布袍。

捨棄了戰盔，頭頂著的則是那頂標誌的綠布帽。

「砰…」

長長的鬍鬚，從鬍子套取出，鬍鬚垂至腰間，彷彿在喧囂著不滅的戰意。

「呵呵…」

關羽拍了拍渾甲上的灰塵，喃喃道：「今日，無君侯，吾乃河東解良關長生！」

吭哧…

寶刀懸腰，青龍偃月刀手，關羽雙眸之中戰意衝天，龍驤虎步的踏出府門。

「山西周倉，參見君侯！」

「襄郡中盧縣廖化，參見君侯！」

「徐州趙累，參見君侯！」

「武州張陸，

參見君侯！」

「西河劉宇，參見君侯！」

「河東解良，許嗡，參見君侯！」

「河東解良，趙江，參見君侯！」

——「河東解良，關平，參見父帥！」

一個，兩個，三個…不足二十人的軍士，列陣於麥城衙署之前…

啪嗒…

啪嗒…

關銀屏牽馬而出，眼中滿是尊敬，「河東解良，關銀屏，參見父帥！今日與父帥一併戰死沙場！」

「你們…」

「你們為何不降？」

「你們為何要與關某一道赴死？」

關羽的眼眶一紅，握青龍偃月刀的手都在抖。

「將軍…」

周倉與廖化當先踏步出列，眼中滿是死志，「關家軍男兒，何懼沙場刀兵，今日麥城，只有陣亡的關家軍將軍，決沒有出城投降的將領！」

「戰…」

「戰！」

「戰！」

不足二十人，愣是呼出了百人，千人的吶喊，到後來…他們的氣勢席捲開來，就彷彿有數萬將士在怒吼一般。

「父帥上馬！」

關銀屏的眼中滿是決然…

「唰！」

關羽翻上馬，那長長的鬍鬚迎風浮，看著旁的十餘人，他大喝道：「關某一生，南征北戰，有威震天下之雄武，亦有晚景落寞之凄涼，然…今日死戰，縱使魂歸麥城，關某於九泉之下也必定記得諸位兄弟！」

「周倉！」

「在！」

「廖化！」

「在！」

「趙累！」

「在！」

「張陸！」

「在！」

……關羽將每一個留守將士的名字出一遍，他要將這些名字嵌在心頭。

到得最後，他無比惋惜的道。

「吾兒關平！」

「在！」

「吾關銀屏！」

「在！」

關羽頓了一下，旋即青龍偃月刀一，「隨吾殺！」

「殺！」

將士們長嘯，舉起鋒矛，躍上戰騎…

不足二十軍士，背負著關家軍最後的忠義與堅韌，雄赳赳氣昂昂的踏出麥城。

他…威震華夏的關雲長…

——還沒有死。

——他還不能倒下！

…

…

秋風獵獵。

旌旗迎風而展…裹挾著漫天風沙與肅殺之氣回在大地。

關羽持刀出列，大喝道：「關某在此，爾等還不排兵列陣，快來死！」

「關家軍在此，爾等死！」

「關家軍在此，爾等死！」

不足二十人的關家軍持戈長嘯…

青龍偃月刀之下的殺伐之勢，徹底展現在無數人的面前。

那種瘋狂的神與求死之志融在一起，這一刻，風起荊襄…讓每一個魏軍為之震。

「好一個關雲長！」

「溫酒斬華雄，擒良誅文丑，過五關斬六將，水淹江陵，讓吾兒初嘗敗績，關雲長，無愧關雲長！」

突然間，「踏踏…」戰車的車與大地、撞，在無數魏軍的軍陣中向前駛出…

戰車之上，那已經有些年邁的影，這一刻…卻神抖擻。

他一戎裝，扶劍立於車輿之上。

這人卻不是昔日的魏王，最欣賞關羽的人——曹曹孟德，還能有誰？

披甲帶劍，這是曹能給予關羽的最大的尊重。

「吭哧…」

卻見關羽拖刀而畫，一道白線出現在了此間闊道之上，正是這道白線，將曹與他分開…

「白線的那邊，曹公是關某的摯友，可白線的這邊，你曹便是關某的死敵！」

關羽抬眸，眼中滿是冷意。

「死敵就死敵吧！」

戰車停下，曹緩緩下了戰車，他踏步向前…越過了這白線，許褚想攔，卻哪裡攔得住曹。

「我知雲長。」

曹道：「雲長一生頂天立地，義薄雲天，他就是殺我曹，那也要堂堂正正的殺，絕不會行此卑劣之舉！孤一生唯信雲長！」

曹甩開了許褚的胳膊，一步步的走到關羽的馬前…

果然，關羽沒有揮刀…

他的眼眸瞇起，「曹公是要來勸降關某的？」

「不！」曹搖頭，「若是關公能降，那昔日渡前，孤三日一小宴，五日一大宴，上馬一提金，下馬一提銀，關公早就降了，何須現在？」

「那曹公是來擒關某的？」關羽的眼中多出了幾許警惕之。

「也不是！」曹還是搖頭，說話間，他從懷中取出一套錦袍，「昔日，孤贈予關公錦袍，可關公外面披著，的卻依舊穿著你大哥劉玄德製的，孤那一刻便知道，孤得不到你！也是那一刻，孤發現…孤由衷的欣賞你、佩服你！」

講到這兒，曹話鋒一轉，「孤多麼想看到，關公穿孤贈予的錦袍馳騁疆場…天下很大，路很長…孤卻不想為關公送行啊！」

關羽目掃過曹，掃過曹後的一眾魏軍。

他看到了陸遜，看到了周瑜，看到了許褚，看到了張遼，看到了徐晃，看到了許許多多…與他這一生有過際的人。

他的眼中滿是複雜，「曹公知我關雲長，卻不知我關長生，我本名關長生，生於河東解良，早年犯事，流落到涿郡改名為關雲長，黃巾之時與劉玄德，張翼德桃園結義，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，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！」

「雲長！」

曹似乎預料到了關羽要說什麼。

關羽的目落在曹的上，淡淡的說道：「曹公也是關某佩服的人，慧眼如炬…能放權於曹羽，敢放權於曹羽，信任曹羽，敢將天下歸屬…盡數予曹羽之手，信任他更甚過自己，此…關某佩服至極，也難怪這天下十分…九分歸魏，這些都是曹公的心與眼界！」

曹面愈發沉著。「雲長，孤還想等你一起去看盛世！你睜開眼睛看看，如今的大魏是何等的繁榮，如今大魏的百姓是何等的富庶與安逸…難道，這不是我們畢生去追求的東西麼？」

「曹公！」關羽神恍惚道：「當年渡之戰，關某封漢壽亭侯，那時關某還是曹公的兵，可對？」

「是！」曹重重的點頭。

「吭哧！」關羽突然揚起青龍偃月刀，決然道：「魏救百姓，救天下於火海，使庶民安康，關某投魏本無愧於義！」

「是！」曹連忙道。

「可，關某與劉玄德、張翼德義結金蘭，為大哥赴湯蹈火，扶漢於將傾，此為忠！今日，忠義不可兩全，然河東解良關長生，以命薦忠義，曹公能在關某死後，將關某的送回河東解良，落葉歸，也讓關某培土之下，見證魏之繁榮，黎民之安康！見證到這世的終結！」

「關雲長！」

曹怒喝一聲，「孤可以放過你，孤也可以放過劉玄德…放過張翼德！」

關羽橫刀立馬，漠然道：「曹公，一將功萬骨枯…何況是天下一統？群雄逐鹿到天下一統，終有人必須要犧牲，從今往後，大哥那邊，再無關雲長，只有河東孤墳關長生！」

「雲長！」

「來吧！一起上吧！」

隨著「砰」的一聲，青龍偃月刀重重的劈石階，頓時…那石階碎裂。

——我以我命薦忠義！

——河東解良關長生！

踏…踏…

曹一步步的退回。

「曹公…」陸遜、周瑜等人圍上…

曹擺了擺手，「雲長讀《春秋》，深知人死方能薦忠義，因為活著，終究忠義不能兩全…去吧，去…去吧！」

提到最後「去吧」兩個字時，曹加重了語調，可偏偏…這昂揚的語調中又多出了許多哀婉與痛惜。

「謝曹公全！」

關羽長嘯一聲…

「噠噠」的馬蹄聲響起。

魏軍甲士中讓開一條道…

一個著面吞頭連環鎧，手持方天畫戟的英武男子出現在了關羽的面前，他一手持方天畫戟，卻一手持青龍偃月刀，除了呂布？還能有誰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