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遠結束了訓練，就迫不及待地拉著自己的姐姐走掉了，他才不想讓姐姐在這裏多待呢，再多呆一會兒自己姐姐的魂兒都要被高教練勾走了……

而被林遠拉走的林思思確實很不舍，一步三回頭。還是沒能將約會的邀請說出口，失去了彼時彼刻的景，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勇氣。

其他小孩子們紛紛被各自家長們接走了，足球培訓班所在的球場里逐漸恢復了安靜與冷清。

日頭西斜，球場邊一排簡易房的影子被拉得很長，投到球場上，天已經很晚了，如果不開燈，晚上這裏是沒辦法踢球的。

而楊文龍的這個培訓班自然沒錢高昂的電費——球場的照明是非常費電的——所以晚上這裏就關門了。其實如果晚上也有很多孩子來學踢球的話，晚上點電費再開個班也不是不行，但並沒有這樣的生源。

實際上楊文龍的足球培訓班只有星期六和星期天下午兩個班，對足球興趣的孩子並沒有那麼多，願意花錢把孩子送來踢足球的家長們也屈指可數。

中國足球的現狀就像是這破敗簡陋的球場一樣，沒有人願意和足球沾上關係。如果真的把孩子送來踢球，那這輩子就算是毀了——任何一個親生父母都不願意做這樣的事。

高崢和楊文龍兩個人將所有訓練材都收進了庫房，他鎖好門，取下鑰匙，準備出去吃晚飯。

就在這個時候，他被楊文龍拉住了。

「你怎麼想的？」

看著楊指導一臉嚴肅的樣子，高崢有些驚訝，又有些慌張，連忙辯解道：「我對林遠的姐姐真沒意思啊，老頭兒，你別多想。你放心，我絕對不做玷污咱們培訓班聲譽的事……」

楊文龍沒想到高崢竟然會這麼回答，他沒好氣地拍了高崢的腦袋一下：「想什麼呢！我問的不是這個事！」

高崢拍著口長出了口氣：「還好還好……」

「好什麼？我問的是你未來的打算！」

高崢的手放在了心口上。

「老高今天給我打電話了。」

「我爸？」

楊文龍點了點頭：「他讓我勸你回去上大學。」

高崢不吭聲了。

「我覺得你爸說的有道理。據規定，未滿二十二歲的國家一級運員大學特招政策。你還不滿二十，完全可以進大學讀書，畢業後去找個工作……」

高崢搖頭拒絕的很乾脆：「我不去。」

楊文龍對他的態度並不意外，甚至都沒有多勸，而是又拋出了另外一套方案：「那你給我去考個教練證，當教練去。」

高崢愁眉苦臉的：「我哪是當教練的料啊，自己都管不好呢，還管別人？」

兩人簡直是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」，楊文龍的提議都會被高崢以各種理由給否了。

直到楊文龍突然問：「那你還想踢球嗎？」

高崢邊都張開了，但卻沒有說出任何東西。

「說話，你剛才不是能說的嗎？」

高崢只好搖頭：「我不知道。」

「你不知道？那你每周出去和人打什麼比賽？」

「我那不是為了賺錢嘛。都是業餘比賽，整點生活費唄……」高崢笑嘻嘻地說。

「要賺錢你怎麼不和我簽合同？每個月給你發工資，還用得著去當『雇傭軍』？你知道網上是怎麼罵你的吧？」

高崢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，將目投向了那片球場，人工草皮有些地方已經被磨禿嚕了，出裏面的柏油地面，就像是球場上的一塊塊黑。

「老頭兒我看你這培訓班啊，也不像是多有錢的樣子吧？」

「養你還是不問題……廢話，今天你得給我個準話！踢還是不踢了！」

「我這不是踢著的嗎，每周最一場，最多三場呢……」面對楊指導的怒火，高崢依然笑嘻嘻的。

「你知道我說的是踢什麼。」

高崢臉上出了為難的神：「老頭兒我肚子了，咱們能不能改天再說？」

「不能！今天你非得給老子說清楚。你在我這裏呆了快一年吧，你要是不想踢球，你每天上午和晚上在老子這裏練什麼？」

「這個……這不是每周要踢比賽賺錢嗎，當然也要保持競技狀態了……」

「酒喝得，煙也不，踢他媽個野球還要這麼認真保持狀態？你騙老子不懂球？」

高崢無言以對。

「有家不回，有學不上，有工作不幹，要給你工資你都不要，就住在這破板房裏一天兩練……你他媽在老子這裏過得跟苦行僧一樣，圖什麼？」楊文龍質問道。

高崢給不出任何回答，因為他自己心裏對於這個問題兒就沒有答案。

看見高崢低頭不語的樣子，楊文龍怒道：「如果你下不了決心，老子來幫你下！」說完他抄起手邊的笤帚，「把你打斷了，讓你徹底死了踢球的心！」

「別鬧了，老頭兒！」高崢連忙跳起來躲。

「誰跟你鬧了？老子是認真的！」說著，楊文龍又舉起了笤帚。

見狀高崢拔就跑。

楊文龍揮舞著笤帚追上去：「臭小子，有種別跑！」

「不跑我是傻子！」高崢跑得更快了。

一老一兩個人就這麼在足球場上展開了追逐。

但楊文龍畢竟是六十歲的人了，怎麼可能追的上一個力充沛的年輕小伙兒呢？兩人跑了沒兩圈呢，他就累得癱坐在地上，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
高崢這才小心翼翼地湊上來：「老頭兒你這是何必呢……」

話音未落，楊文龍突然把手中的笤帚砸了過來，高崢靈巧地一個轉閃躲，將笤帚讓了過去。

「哇，你耍詐！」他指著楊指導，大呼小的有些誇張和做作。

楊文龍卻哼了一聲：「你小子這不是靈活的嗎？剛才躲閃的轉不是很快嘛，左腳哪像是過手的樣子？」

高崢愣住了。

「你的腳，休息夠了吧？」坐在地上的楊文龍向高崢的左腳抬了抬下。

「我的腳……」高崢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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