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能打聽到的，翻來倒去，最黑的曆史，也不過是“他小時候貪玩，養過蠱蟲，但隻養了一陣，後來就不玩了”……這種。

趙王和齊王聽了探子來報，心想就不要拿著這些去找父皇告狀了，說出去都是給老三增加好印象的。

唉，可惜了，他怎麽那麽快放棄玩蠱蟲呢……

……

雲微明離開皇宮時，天已經黑了，滿街燈火，酒樓還在營業，裏頭傳來陣陣喧笑聲。他騎著馬，後跟著十二，也騎著馬，除此之外再無他人。對一個皇子來說，這樣的出行是十分寒酸的。

三皇子生活樸素簡單，朝臣們都知道，還有人誇他有“士”的誌趣。家也說過他幾次，奈何他就是改不了。

雲微明出宮之後，沒有回府，而是掉轉馬頭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，“先買點藥。”

十二問道：“殿下哪裏不舒服？用不用請醫看看？”

“不是我，是林芳洲，長了虱子，我給他買點沐浴消蟲的藥。”

十二便不說話，策馬跟著他。

走了許久，路過好幾家藥鋪，三皇子看也不看一眼，直走到一家“百香堂”的藥鋪。他下馬，將馬繩給十二，道：“你在外麵看馬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十二深知，遇上林公子的事時，殿下喜歡親力親為，於是此刻他安然在外麵看馬。

天空飄下了小雨，那馬有些不安分，十二控著兩匹馬，眼著藥鋪裏昏黃的燈，等了約莫有兩刻鍾，他突然聽到周圍不遠有喧鬧聲，間雜著哭喊。他循著聲音的方向，長脖子了，卻也看不到什麽，隻知道似乎出了事。

三皇子不知何時，已經拿著兩包藥走到近前。

十二問道，“殿下，那邊似乎有事，需不需要去看一下？”

三皇子翻上馬，“走。”說著一夾馬肚子，那馬便小跑著奔走起來。馬蹄子踏在青石路麵上，發出有節奏的清脆聲響，仿佛寂寞的歌正一下一下地敲著胡笳。

十二呼吸之間，突然覺不對勁！

空氣裏浮著腥氣，很淡，尋常人可能察覺不出，但是他的刀也飲過許多的，此刻十分確定！

十二心裏疑雲頓生，也策馬追上去。

回到府上時，那腥氣早已經消散了，殿下上也沒有任何跡，觀其神，也無異常。

十二又有些不確定了。

雲微明站在簷下，看著夜雨溫地洗刷院中的花草樹木，看了一會兒，他突然喚他：“十二。”

“微臣在。”

“你今年多大了？”

“殿下，微臣今年三十有五。”

“嗯，跟了我父皇多年了？”

“微臣做中侍衛有十二年了，服侍家，也有十二年了。”

雲微明點了點頭，突然又說，“今年，是父皇的六十大壽。”

十二也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此事。

“父皇服了這麽多年丹藥，功力進了許多，想來距離神功大，也不遠了。”

聽了此番話，十二突然心頭大震。

家癡迷道家方，煉丹尋求長生，這不是新鮮事了。他吃了多年丹藥，現在拉出來的糞便都是紅紅綠綠的，早已經毒肺腑，還能活多久？

所謂“神功大”，意思不就是“駕鶴西去”！

老皇帝駕崩，新皇帝誰做？

你現在，效忠誰？

十二明白，三皇子這番話，無疑是在要求他站隊。他突然單膝跪地，拱手高舉，道：“十二誓死追隨殿下！”

雲微明雙手將他扶起來，“你的忠心，我是知道的。”

……

第二天，林芳洲又來找雲微明下棋，還是像往常一樣，一邊擲骰子一邊走棋子兒。棋局下了一半，正戰得難解難分呢，潘人突然求見。

潘人走進來，林芳洲朝他揚了一下手，臉上堆笑，“太爺，好久不見！”對待潘人的態度，總是有些諂，盡管現在他已經不做太爺了。

雲微明不不慢地擲骰子，擲了一個“六”，他笑道，“我的。”說著走了一步棋。

潘人與他見了禮，接著說道，“殿下，微臣方才聽說，蔡真昨晚在外麵被人砍了雙手！”

林芳洲手裏的骰子掉在棋盤上，叮叮當當地跳了幾下。呆呆地看著潘人，問道：“哪個蔡真？”

“就是齊王的小舅子，一個多月前開罪過你的那個。”

“他也有今天？”林芳洲有些幸災樂禍，一想到是砍雙手這樣殘酷的事，又打了個寒戰，“噫……好腥，太可怕了！果然人不能做壞事，會有報應的！”

雲微明把骰子塞到林芳洲手裏，“該你了。”

潘人說道，“蔡家正房隻這一個男丁，現在蔡家已經鬧翻了，殿下，微臣擔心，齊王會不會拿此事做文章，把禍水往你上引？”

“哦？”雲微明輕輕挑眉，不屑道，“蔡真擄我兄長的事已過去一個多月了，再把舊事重提，往我上栽贓，就太可笑了，把父皇當傻子嗎？”

“家聖明，自然不用擔心。隻是，那齊王一向詭計多端，殿下，不可不防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林芳洲好奇問道，“太爺，蔡真怎麽就被人砍了手呢？”

“其實不止砍手，”潘人答道，“說是把兩條胳膊齊斬斷呢！幸虧及時送醫，堪堪保住一條命，以後是廢人一個，生不如死。”

林芳洲搖頭咋舌，道，“是誰砍的？”

“不知道。蔡真新近看上了一個‘花裏’的小戲子，養在外麵，這些天都在花裏那裏過夜。昨夜有個黑人，蒙麵，也沒驚守夜的人，突然就闖進他們的臥房，把花裏打暈，然後砍了蔡真的胳膊。那人目標很明確，就是衝著蔡真去的，也不知蔡真得罪了哪路神仙。捕快在那附近搜捕時，也隻找到一副夜行，和一把染的鋼刀。別的什麽都沒有。現在案子已經報到府，不知道能不能追查出來。那兇手有備而來，規劃周，做事果決，也沒留下什麽痕跡。蔡真平常又飛揚跋扈，做過許多壞事，結了很多仇家……以我多年斷案的經驗，我看這案子難破。”

林芳洲聽罷歎服道：“這個人……武藝很高強啊。”

“是，刀就是普通的捕快們常用的那種刀，砍的時候一刀切，齊斬，若沒有點好刀法，做不到這樣。”

林芳洲突然心念一，看向雲微明。

他正在淡定地玩骰子，似乎覺到的目，他猛地一抬頭，與對視。

林芳洲看到他眼裏溫的笑意，莫名的一寒。

潘人離開之後，林芳洲屏退周圍，地問雲微明：“是不是你呀？”

他兩指夾著玉石棋子兒，落在鑲金的木製棋盤上，接著拿掉兩個棋子兒，提醒：“你快輸了。”

林芳洲哪還有心思下棋，追問道：“是不是你砍了蔡真的手？”

他神態從容地擲一把骰子。在骰子嘩啦啦的跳聲中，聽到他說：“他不該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