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句別有深意的話,比起詢問，更像是在邀請。

這場荒誕盛宴，邀請他加。

後者只是將那杯剛泡好,還帶著熱氣的咖啡拿開，怕被灑，然後滾燙澆一。

手指微抬,關閉了機。

「為了更好的留意病人狀況，整個病房部採用的都是不隔音的材質，所以他們在外面說的話，你才能聽的這麼清楚。」

他是在回答，回答的問題。

林瑯甚至分不清他是正直到沒有聽出的畫外音,還是故意跳過這個話題,避而不談。

更多時候，都有一種錯覺。

以為自己才是開啟故事的主導者，其實裴清才能真正的幕後盤手。

他按兵不,不過是在等自己放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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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中看來,極其簡單的一個人,緒開頭和結尾,都只剩一條線。

可這條線卻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,九曲十八彎，如同迷宮一般複雜。

進去了，就很難再出來。

是他的慈悲,給了你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。

是施捨,也是給予。

他把咖啡端給：「有點燙,慢慢喝。」

林瑯沉默著，低下頭，去看那杯沒放糖也沒放的式。

黑的,像一面鏡子。

看見了自己的臉。

外面的談聲還在繼續，林瑯卻好像什麼都沒聽進去。

短暫地陷自己的思考當中。

裴清不再催促，只是安靜等著。

他永遠有耐心，在林瑯這兒，他一直都在等。

等反覆的試探，等猶豫不決的決定，等看清自己的心。

可是，敏易碎的緒讓沒辦法太理的去思考問題，去做決定。

是個好孩子，但，還是需要一個人來引導走向正確的路。

不應該一味地去鑽牛角尖，最後傷害的只會是自己。

「相信我嗎？」

裴清低了聲音，垂眼去瞧。淺的眼底，三分清明，三分晦。

林瑯微愣，剛離思考，腦子轉地緩慢，所以沒能立刻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：「什麼？」

「相信我，會理好這一切。」察覺到，在靠近的那一瞬間，的在微微慄。

近乎安的一聲喟嘆，他將帶自己懷中。

因為此刻的作，的臉，搭靠在他的肩。

聞見讓上癮的沉香。

「有我在，天就塌不到你上來。」

早就發現了，不過是一隻虛張聲勢的小兔子，以為出了利爪和獠牙就能劃傷別人。

但其實呢。

最後到傷害的，還是的利爪和獠牙。

聽完了他的話，林瑯下意識的，往後退開一步。

那是一種弱者在面對絕對強者時的，發自心的膽怯。

裡念著道德經，心中供著慈悲佛。

但那又怎樣。

好像忽略了，他的家庭，他的出生，都註定了他不可能是個傻白甜。

能在最後被選中，繼承如同帝國般的龐大家業，不僅僅是因為他流淌著的脈。

殺伐果斷的能力也好，察一切的城府也罷。

他都遠遠超過外人口中，提起便會膽寒的他父親。

仁慈制了他的本，所以他是個好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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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年後，如果再讓林瑯去回憶那天，好像什麼都記不起來了。

的記在變差，長期的吃藥治療讓思維也遲緩。

蔣杳將那個蘋果削了又削，果皮削完后又去削果。

醫生姍姍來遲，帶著一乏累，略的掃了眼病例，讓徐初這些天好好待著。

「沒什麼大問題，就是得靜養，也不要有太大的緒波。」

蔣杳起，同他道謝，又去送醫生。

像是另外有話要問。

於是病房，詭異到只剩下他們三個人。

裴清總是一副隨和氣質，包括此刻，倒了溫水放在病床邊。

「剛才打過電話了，護工下午過來。」

徐初像沒聽見，眼神始終落在林瑯上。

本來是要離開的，但還是留了下來。

「我今天過來是因為醫生給我打了電話，要用到你之前的病例。」

能夠保持平和語氣和他解釋，怕他誤會自己還對他有意，還在不舍。

徐初並不說話，他躺在病床上，側眸去看窗外的雪

不知何時又開始下了，明明天氣預報說了，今天天氣晴。

「我做了一個夢。」

他的聲音一如既往，平緩的語調，因為生病而多出幾分虛弱來，「我夢見我病發被送到醫院，你去廟裡為我祈福。」

夢境對調，現實里是發生過的。

半年前，林瑯在某個夜晚崩潰，吞了一整瓶安眠藥。

是被從學校趕回來的徐初發現的。

他打不通的電話，越發不安，於是連夜打車回來。

後來被送到醫院洗胃，好幾天的搶救。

他安排了醫院最權威的專家親自刀，可還是在手室外，到自己的無能。

恨啊。

當然恨。恨這種時候，自己幫不了。

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痛苦。

直到終於離生命危險，他第一次踏足從前被他視為封建迷信的寺廟。

虔誠叩拜。

是在一次一次中為破例時，就喜歡上了吧。

那個時候，就已經喜歡上了。

可以說是，他看著長大的林瑯。

剛認識的時候，還那麼稚，像個小朋友，什麼都不懂。

怎麼一眨眼，就長這麼大了呢。

徐初突然笑了一下，缺水乾裂的，彷彿滲出。

「你就這麼急著，要和我撇清關係？」

人們看高高在上的人跌塵埃，斯文儒雅的人變得狼狽不堪。

這樣極致的反差，好像才足以震撼人心。

林瑯原先以為，只有看到這樣的徐初，才會解氣。

可是等真的看到了。

等真的如願了。

又覺得，沒什麼。

心很複雜，但絕對算不上痛快。

以為平和海面下是蓄著巨浪的，只等一道風為引，輕易掀起巨浪。

但其實，平和的海面之下，仍舊平和。

閉上眼，再睜開時，徐初仍舊看著，那雙眼睛帶著哀求，和痛苦。

他好像真的很痛苦，他眼底的疲態和失意看得一清二楚。

他從前從來不這樣。

至，在面前。

他好像始終都是一個可以讓依靠的男朋友，永遠強大，永遠事不驚。

林瑯看著這樣的他，突然沒多執念了。

讓他和自己一樣痛苦，讓他也驗一遍，驗過的痛苦。

不是捨不得，而是，好像真的無所謂了。

自己從前那麼喜歡他，喜歡到連未來都想過無數回。

喜歡到哪怕是去死，也會先去考慮，他會不會難過。

可是現在，好像真的無所謂了。

下意識去看裴清。

他坐在沙發上，由頭到腳都是安靜的，並不打擾他們。

「徐初，我之前一直覺得，人做錯了事就該到懲罰。可是今天。」

他抬眸，去看。

約覺得要說出什麼話來。

果然，放低了聲音，「我看著這樣的你，突然覺得你好可憐。」

不知是不是麻藥沒完全散盡的作用，心臟好像都在一同下墜。

徐初想去看林瑯的眼睛，想去確認說這話的時候是不是真心的。

本就是個口是心非的人。

可是轉太快，他看不見。

「房子我已經找好了，差不多下周就能搬走。」

留下這句話，然後離開。

徐初慌了，他掙扎著要下床去找問個清楚。

什麼覺得他好可憐，什麼找好了房子要搬出去。

是想就此和他劃分界限？是想就這麼不要他嗎？

怎麼能，怎麼能。

他下了床，剛做完手，虛弱到全都使不上力氣，如同踩在沼澤地里，走一步就往下陷。

眼底泛起一陣紅，也在抖，想喊的名字，可是嚨到失聲。

裴清去扶他，讓他冷靜一點。

可是他冷靜不了，他沒法冷靜。

他現在這副樣子恐怕也走不出這個病房，他拜託裴清，去把回來。

徐初失魂落魄，來回都是那一句話：「我要和說清楚的，我要和說清楚的，怎麼能，怎麼能呢。」

他好像完全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，來來回回都是那一句話。

最後是裴清按了鈴，來醫生。

給他注鎮定劑，才讓他睡過去。

裴清將窗簾拉上，屋燈也調暗了一個檔。

待他將病房門輕輕關上，看見走廊里，靠牆站著的蔣杳。

的臉實在算不上好看，卻在看見他后，還是出一個笑容來：「要走了嗎？」

裴清多看了一眼：「嗯，還有點事。」

蔣杳點頭：「路上小心。」

「嗯。」

他走了兩步，又停下，似好意的一句提醒，「如果你想安穩過日子，還是離他遠一點。」

然後他離開。

彷彿真的僅僅只是隨口的提醒。

至於聽不聽，在於自己。

蔣杳看著他的背影，在前方拐角消失。

如何不知道他話里的意思。

徐家的門檻，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人踏足的。

如果是以前......

可那都是以前。

蔣杳過病房門的窗口，去看裡面。

徐初已經睡著了，床頭的機還在運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