蘭惜上前一步,到床榻邊沿坐下,準備去握姜玉左手,見手正被姜曜握著,轉而掌心覆上姜玉的另一只手,道:“阿,母親已聽說了你的事,你怎麼樣,子可還好些了嗎?”
姜玉點頭道:“已經好多了。”
姜曜在一旁替接話,“軍醫說貞已經無大礙。”
姜玉在窯中的時日,被喂了數不清的藥,疫病總算好轉。
只是姜玉子還是虛空得厲害,姜曜將從流民營中帶回來,便陷了昏迷,如何也喚不醒。
蘭惜握手帕,輕聲嘆息道:“阿,我與你表哥一得知你的消息便來見你。是我的錯,若非你來接我,路上也不可能遭遇如此艱險。”
著千百寵長大的小兒無力靠在皇兄的邊輕聲對自己道:“無事的。”
姜玉攏著被子,靠著姜曜肩膀,問:“母妃在信上說見到了阿爹,人找到了嗎?”
蘭惜面一頓,出一勉強的笑容,“尚未,是我太過心急了,還沒得到確切消息,便急不可耐給你發了信……”
姜玉的親生父親,是在一次出關給胡商引路的途中,在沙漠中再也沒能回來。
而這一次,那一支胡商隊伍中有一胡人回到了中原,據他口中所說,當年他們那支隊伍中人都活了下來。
蘭昭儀一從信上得知這胡人的存在,便去蒼葉城尋他,從胡人口中得知,卻是姜玉的父親,是順順利利活著抵達了西域,卻不知他為何沒回到中原……
蘭惜將話說與姜玉聽,眼中起了幾分潸然的波,帕子平眼角,平復好緒,手上姜玉的臉頰,道:“阿再歇一會吧。”
姜玉聽說完關于父親的事,口漲得酸。
自己尚且如此,蘭惜心中怕是更不好過。
蘭惜出笑意,道:“母親出去幫你看看藥煎好了沒。”
姜玉著離去的影,這時一旁一道悉聲音傳來:“公主。”
姜玉轉過頭,看阮瑩抱著懷中孩子,與蘭澈一同走來。
還沒說上幾句話,蘭澈便與阮瑩跪地朝著姜玉和姜曜跪拜。蘭澈落淚:“多謝公主在路上照應我妻,若非公主,只怕我妻兒與我已經天人兩隔。”
姜玉搖搖頭,趕讓二人起來。
姜曜開口道:“蘭將軍不必行如此大禮,尊夫人于公主也有恩,公主染時疫,是尊夫人不離不棄陪在公主邊。”
姜曜起去扶二人,蘭澈怎麼也不肯起來,是磕了好幾個響頭,“公主染病,也是因為陪伴我的妻而染,我實在無法心安!懇請公主再我幾拜,如此恩,便是我幾輩子結草銜環來報都行!”
姜曜再次去扶二人,“莫讓公主一直看著你二人。蘭家于關外勇敵,等戰事平了,孤便請旨京中,加封蘭將軍的爵位。”
蘭澈虎目中淚花一滯,“臣……”
姜玉出聲打斷:“表哥,表嫂,起來吧,讓我看看你們的孩兒。”
一聽這話,阮瑩抱著懷中襁褓,走到姜玉邊。
姜玉低下頭,兩三個月的小嬰兒正安然睡于母親懷里,臉上著淡淡的,雕玉琢,猶如紅的蓮花一般。
姜玉還記得才出生時皺的模樣,那時滿心擔憂,世之中,這一個小小的嬰孩如何能在紛飛的戰火中熬得下去,卻沒想一路坎坷,也活了下來。
姜玉沒忍住了臉頰,目溫描摹,抬頭道:“瞧著像表哥。”
蘭澈了下鼻子,呵呵笑了聲。
阮瑩臉上揚起笑意,朝著懷中孩子咿咿呀呀,與逗樂。
姜玉著阮瑩,褪去了滿是灰塵的舊衫,穿著水綠繡荷花紋的長,滿頭墜著金釵珠翠。
姜玉只覺一陣恍惚,仿佛與一同流亡逃難是許久之前的事了。看著的笑容,姜玉眉眼也染上笑意,由衷地跟著高興。
阮瑩抱著孩兒,退到一側,一邊哄著,一邊目在姜玉和姜曜上打轉,笑道:“公主也盡快與殿下生一個孩兒才是。你二人樣貌都如此出,生出來的殿下,也當是龍章姿才是。”
姜玉臉上浮起薄紅,尷尬地理了下碎發,余瞥向姜曜,見他神如常都沒說什麼,便隨口敷衍幾句,將這話隨便應付了去。
阮瑩與蘭澈又在屋里待了一會,直到懷中的孩兒午睡醒了哭鬧不止,阮瑩不得不道:“臣婦先走了,等改日公主子好點了,再來與公主說話。”
年輕夫妻手忙腳離去,屋子很快也恢復了清凈。
人走了之后,姜玉背靠在床柱上,有些出神,仿佛是在想事。
腦海中浮現了阮瑩打趣的話。
癡癡地想,皇兄的孩兒會是何模樣。若皇兄登基為帝,總得立后……
大昭需要一位王位的繼承人,他也必定要留后。
如若沒能活下來,姜曜會如何理之后的事?
姜曜輕輕的聲音,打斷了的思緒:“歇息吧,我在這守著你。”
并未再想,子下陷,鉆被中,著床榻邊男子的俊容,嗯了一聲,倦意襲來,昏昏沉沉睡去。
夕漸漸暗轉。
到夜三鼓,姜曜沐浴完,回了屋子。
燈燭熄滅,黑暗如水從四周涌來,姜曜上榻,從后摟著,將臉頰埋在頸間,上的氣息。
舍靜謐無聲,只有蟋蟀過窗紙滲進來的時短時長鳴聲。
于萬籟俱寂中,懷中人忽然毫無征兆地問了一句:“我若去世,朝臣們勸你立后,立儲君,皇兄該怎麼辦?”
姜玉轉過來,雙目澄澈明亮。
姜曜知道在想什麼,失笑道:“不會的。”
他手按上的后背,借著掌心的溫度讓放松下來。
午后有一句話,姜曜沒有說出口。
若他真的來晚了一步,與兩隔,哪怕日后他了那至高無上的帝王,坐擁萬里河山,又有何意思呢?
他不會再娶旁人。
他和之間的羈絆,從一出生起就綁在了一起,那些誼過了十幾載,比緣更深、也比更濃。沒有人能取代,再和他產生如此深的。
他們的名字在青史上永遠會寫在一起。
姜曜道:“我會迎娶你的牌位,在日后的某一天,從宗室中接來一個孩子,讓他稱為母后,養他人,等他懂事了,將這大昭的江山給他。”
然后他便來陪。
在姜玉問出話一瞬間,他自然而然流出了如此念頭。
沒有半分的遲疑。
他心中一片清明,窗外風吹過,樹枝搖晃,發出輕微的沙沙聲。
上元燈夜,驚鴻一瞥,至此亂了餘生。本欲與他一世桃源,他卻墮她入地獄無間。
永寧公主戚灼生而尊貴,是建寧帝最寵愛的女兒,在她眼裏,駙馬的作用不過是給她提供一個孩子。她本想選那沒有權勢的狀元郎,最後卻選了出身大族的衛國公世子。戚灼以為兩人會像尋常世家夫妻一樣相敬如賓,誰知這人卻用盡渾身解數,隻為與她更進一步。起初,戚灼並不在意,追逐她的世家子弟何其多,她從未動過情,就算是駙馬在她心中也並無差別。可是後來,矜貴自傲,不把男人放在眼裏的永寧公主,會為了一個生死不明的駙馬手中握劍,大鬧國公府。奪嫡兇險,家宅不寧,長路漫漫,撲朔迷離,卻有一人始終與她並肩而立,生死相隨。“臣此一生,別無二求,隻願公主傾心相待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