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里斯向家里要錢時總是到疚和愧,的父親總說“給你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,你最后還是會嫁到別人家,為別人的妻子”,仿佛本就是別人家的人,只是被寄養在這里。
仿佛是這個家的寄生蟲。
所以伊里斯很早就出來賺錢,第一次拿到工錢,就迫不及待地去買了父親最吃的小菜,后來也不停地用自己掙來的錢為家里添置品。
每當父親用那張古板的臉說“還不錯”的時候,就會松一口氣,好像自己在家中的價值得到了認可,的腰也能得更直一點。
人們總是會同那些妻子不在邊的男人,覺得他們沒人照顧,過得寂寞而凄苦。
伊里斯也曾這樣認為,所以早早就學會了做飯做家務,每天忙得像個陀螺,后來當發現的父親沉迷深藍時,也只覺得父親可憐。
為了深藍,和父親大吵過,砸過東西,說過狠話。
但依然認為父親可憐,因為邊的所有人都這樣說,說父親可憐,說和父親兩個相依為命。
盡管與父親幾乎沒有辦法流,一旦說話就總會吵起來,但依然認為父親是在乎的。
因為人們總說父如山,男人是害的,不會表達自己的緒,那些沉默、嚴苛和不善言辭,都是你的一種表現。
直到父親死后,幾個陌生的人找上門來。
那些人說伊里斯的父親曾經許諾過,會把產分給們,為了表示真實,們不斷在伊里斯面前重復著那個男人對們說過的甜言語,甚至們還知道佩格的工資有多——那個男人通過訴說離開的冷漠妻子來博取人們的同,又用費爾頓城寄來的錢來證明自己的財力。
人們里的男人與伊里斯印象中那個冰冷而又嚴苛的男人判若兩人。
——原來男人不是不會說話,對你冷淡不過是覺得你不值得。
可那些人也上了當,死去的男人并沒有留下什麼產,他在生命的最后幾年,把所有錢都換了深藍,吃進了肚子。
最后,伊里斯發了瘋,拿著掃帚,把那些人趕了出去。
伊里斯沒有為父親舉辦葬禮,把父親的尸和給了收尸者,并用它們換了兩個銀幣。
做這一切的時候,伊里斯心中并沒有什麼波瀾。
因為他不配,也不配。
他不配一場葬禮,而也不配去同他。
理完尸的那天晚上,伊里斯徹夜難眠,躺在床上,翻來覆去,不斷地回想著自己的過去,過的所有的苦,日復一日的,麻木而又辛勤的勞。
忽然發現,總是在關注著費爾頓城的消息。
無論是抱著恨意也好,心懷報復也好,帶著委屈也好,那無聊生活中的一點點波,都與母親相關。
那是一點小小的期待,期待著母親回來,們重聚。
可是母親死了,那個期待破滅了。
而伊里斯也悲哀地意識到,自己甚至連母親的臉都記不清了。
直到那一刻,被抑許久的開關才被真正打開,伊里斯蒙著被子,聲嘶力竭地痛哭了一場。
哈,想,原來真正辛苦的,真正可憐的,只有自己。
原來一直是孤零零的一個人。
那個夜晚,是伊里斯在母親離開以后,哭得最厲害的一次。
第二天早上,干眼淚以后,伊里斯頂著紅腫的眼睛出去工作了。
日子并沒有什麼區別,時間不會因為死了兩個人而停止,世界也不會因為沒了母親和父親而消亡。
他們死了,而還活著,即使家里只剩一個人,依然是那個能干的伊里斯。
能靠自己一個人,組一個家。
是一個如此要強,如此努力的人,所以現在,即使面對曾經的公爵小姐,現在的巫,伊里斯也不會移開目。
“謝謝。”莉莉說,“我一直折不好這個。”
“……”伊里斯沒有說話,只是盯著莉莉。
莉莉繼續說:“苔一直在和我說,你有多能干。”
這種稱贊并沒有讓伊里斯高興,相反,的眼神變得更加冰冷。
“能干?”伊里斯嘲弄般地笑了一聲,“你是說把餐巾疊花?”
“對,我沒有辦法疊好這個,我疊出來的總是很奇怪。”
“是啊,能干,我打過很多工,干過很多活,我會干小姐您不會干的很多東西。種地,割麥子,分辨野菜,我知道許多打掃的小竅門,我還會折疊餐巾,”伊里斯拿起餐巾,“我能把這些餐巾折疊一朵朵花,把它們放在籃子里,供那些貴族使用。然后我還會去回收他們用過的餐巾,把它們洗干凈,曬干,熨平,再把它們折花……可是這有什麼用呢?”
伊里斯把餐巾疊花,看向莉莉的視線中充滿憤怒:“這有什麼用呢?即使我折了一百朵,一萬朵花,即使我能把這餐巾花折得又快又漂亮,即使我洗一萬次餐巾、把它們全折花,那又有什麼用!”
父親死后沒多久,伊里斯就遇到了回到通恩的苔,苔像是對待兒一樣對待伊里斯,們一起打理那個寒酸的小旅館,后來,那座小旅館變了家一般的存在。
苔會給伊里斯講很多公爵府的事。
媽佩格、公爵夫人尼莫西妮……和公爵小姐莉莉。
對,莉莉……
苔總是在想念莉莉,像說過的,佩格想念伊里斯一般地想念莉莉。
可莉莉明明是個公爵小姐。伊里斯想,是眾星捧月的公爵小姐,有什麼可擔心的。
伊里斯討厭莉莉,這位公爵小姐已經奪走了的母親,還在奪走母親一般的苔的注意力。
“那個莉莉很好嗎?”伊里斯問,“比我更好嗎?好,還是我好?”
“這怎麼比的嘛。”苔笑道,“你們都是很出的姑娘,都很好。”
這個答案并不能讓伊里斯滿意,于是更加留意那些從費爾頓城傳來的消息,并在心里默默評價那位貴族小姐的所作所為。
那個風評很差的公爵小姐莉莉一直纏著羅納德王子,并向他示。
——呵,公爵小姐竟然能做出這種事,看來也不過是個依附于人的人而已,我在那個年紀,可是已經開始自己賺錢了。
公爵小姐和羅納德王子訂婚了。
——王子也不見得喜歡,他只是和公爵小姐這個稱號訂婚。
羅納德王子帶了一個漂亮的人回宮,而國王對此視若無睹。
——看吧,王子不莉莉,那不過是政治聯姻,他隨時能把拋棄。
公爵小姐開始學習劍和箭,還開了箭班。
——呵,還不如學些能賺錢的技能。
公爵小姐在狩獵祭上取得了第二名的好績。
——一定是耍了什麼花招,……
公爵小姐通過了競技場測試,為了一名騎士,被神殿認定為圣。
……
國王要求圣莉莉祈禱收,公主給各地運送了種子。
……
關于莉莉的信息越聽越多,漸漸地,伊里斯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事實:一直以來,都是在自作多地和莉莉比較,想要超過莉莉,想要比莉莉更加能干,更加討人喜歡。
但們之間本沒有可比,伊里斯為了認字去貴族家卑躬屈膝做白工,晚上借著爐子的火艱難地練字學習,認為自己可以憑借刻苦和努力超過莉莉的時候,莉莉早就學會了識字,甚至還能學習男人才能學的劍和箭。
在伊里斯學習怎樣做飯,怎樣清洗東西更干凈,怎樣才能賺夠錢填飽肚子的時候,莉莉已經為了繼辛西婭公主之后的第二個騎士,是圣,可以作為神的使者去大神殿祈禱。
而伊里斯甚至無法踏通恩的神殿。
——“這怎麼比的嘛。”
是啊,沒錯,這本沒有辦法比。和莉莉,本沒有辦法比較,即使們“都是很出的姑娘”,但們之間的鴻無法逾越,也許終其一生,也無法到的起點。
莉莉,莉莉……
伊里斯無法不去在意這個名字,一直妒忌,甚至憎恨著這個名字。
“你真想學疊花嗎,尊貴的小姐?”伊里斯瞪著莉莉:“苔夸我能干,所以呢,你羨慕我嗎?你想為我嗎?你想為一個像我一樣能干,像我一樣到打工掙錢,幫別人窗戶帶孩子洗服疊被子卻連識字都困難的人嗎?”
“我只是覺得你很好。”莉莉張了張,然后又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,而把合上了。
莫名地,伊里斯想起了剛才和自己對話的威廉書,那個男人穿著價格不菲的定制西服,昂著頭,像看一只被自己在手心的螞蟻一般地看著,評價,用恩賜一般的語氣設計著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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