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你好這一口
天很冷了,幽暗的香氣從窗紙上進來,悄無聲息地混進殿的藥氣裏,變得模糊而渾沌。
應是殿外的梅花開了。
“娘娘快看,這上頭有九龍九,單是珍珠就用了四千四百一十二顆,可真沉啊,跟抱了個孩子似的。”
結香賣力地向薑宛卿展示手上的冠,宮人們在結香後一字排開,手裏捧著禕、霞帔、玉帶、錦履……樣樣華彩閃爍,代表著世間子最奪目的尊貴。
昨天傳來了平叛大捷的消息,風昭然這兩天應該就能班師回朝。
尚宮局的人覺得大勝之後便應是封後,所以點燈熬油把這套大典時用的冠服趕製出來了。
調整冠大小的時候薑宛卿試戴過一次,那時候的還沒有眼下這麼虛弱,尚且覺得脖子被得抬不起頭來,而今更是不可能承得住。
此時結香也隻是一樣一樣把東西擺給看:“娘娘您瞧,等您好起來就是皇後了……”
結香是實子,演不來戲撒不來謊的,麵上雖然努力想展笑,聲音還是微微發抖。
薑宛卿很想讓結香莫要裝了,裝得又不好,眼淚都快掉下來了。
封後大典跟有什麼關係?
如今隻剩最後一口氣了,風昭然未必會在死後給追封,因為那樣姐姐麵上不好看,堂堂薑家嫡,搞得像是繼後。
而且一個被塞進東宮的庶,隻不過是替罷了,又有哪門子資格當元後?
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。
窗子上的微微亮,又是一個晴朗的清晨。
沉悶的藥氣裏著一梅花香氣,那是姐姐最的花,芬芳而高潔,是從前風昭然親手為姐姐種下。
差不多也該死了,死了才好騰出位置,讓一切恢複如初。
薑宛卿慢慢合上眼睛,覺到自己緩緩沉進一場無邊的黑暗。
覺得死也好的,很安詳。
早死早超生,這輩子可真是過夠了。
*
錯金博山爐中煙氣嫋嫋,如翔雲般徘徊彌漫。
低垂的簾幃輕輕晃,混合著急促的息與低低的/。
薑宛卿覺得很熱,頭腦一片昏沉,整個人像是陷在粘稠的漿裏,連呼吸都變得費力。
的手被按在枕間,不能彈。
十指相扣,耳鬢廝磨,呼吸灼熱,滾燙。
薑宛卿猛然從黑暗中睜開了眼睛。
眼前是烏發如瀑,像純黑的緞,拂過的麵頰。
有什麼東西落在的額頭,直至臉頰,一路向下。
,溫,是人的,它帶著一酒氣,還有一悉的味道——
薑宛卿震驚地看清了眼前的人。
——竟然是風昭然!
他閉著眼睛,眼睫長長,鼻梁異常拔,臉微微發紅,更是紅得像是塗了胭脂。
他的眉頭微微鎖著,像是著巨在的歡娛,又像是承著巨大的痛苦。
薑宛卿見慣了素日清雅如同天邊月的模樣,冷浸浸地遙不可及,眉頭微微一皺便能讓滿朝臣子戰栗。
但這樣的風昭然薑宛卿永遠都不會忘記。
不單是因為這輩子也就看過他這麼失態一次,更因為就是在這一天,的命運徹底改變。
這是十八歲那年的中秋節,因為過兩天就是的生辰,平日裏視如同無的家人們都含笑相待,敬了不酒。
喝得多了,頭昏腦脹,回房歇息。
等再次睜眼的時候,便是這樣的景象。
中秋佳節,天子效仿民間禮節,親自來給母舅家送中秋節禮,皇後與太子皆隨行。
這裏正是供太子起行更的廂房,不到半炷香後,長姐薑元齡就會來送醒酒茶,然後便發現薑宛卿和風昭然在**衫不整。
不到一炷香後,這件醜事將傳遍整個薑家,然後是整個京城。
這是上一世薑宛卿所有悲慘命運的起點。
不!
那樣一生已經夠了,絕不要再重來一次!
開始掙紮。
然而越掙紮,風昭然的呼吸便越急促,扣在指間的手也越用力。
“風昭然,你快醒醒!”薑宛卿道,“姐姐要來了!”
“……要什麼姐姐?”風昭然口齒纏綿,落在薑宛卿耳尖上,“你就是姐姐……”
“……”
薑宛卿上輩子這個時候又慌又又害怕又昏沉,竟不知風昭然在**還會講話。
“薑元齡!你的心上人薑元齡要來了!你再不醒醒,你的太子妃就沒了!”
太/祖皇帝留有旨,凡風氏皇後必選薑家嫡,以此與薑家共天下,以酬謝薑家在開國之際立下的不世之功。
風昭然和薑元齡兩個人,從小就知道對方是命中注定要和自己在一起的人,青梅竹馬,兩小無猜,深厚。
然而風昭然當真是醉得狠了,此時竟是充耳不聞,一手順著的麵頰往下,到脖頸,到肩臂,到腰間,解開了的腰帶。
薑宛卿心急如焚,手腳卻綿無力,他的氣息和齒拂過耳邊,帶來陣陣眩暈和。
“殿下,我可以進來嗎?”
外麵的聲音遙遠而模糊,和叩門聲一道,都像是隔著水麵傳來,帶著嗡嗡的回響。
薑宛卿猛地激靈一下。
用力在舌尖咬了一口,剎那間嚐到了鐵鏽的腥味。
劇痛換來了短暫的清明,趁機翻在上,掐住了風昭然的脖頸。
——既然喚不醒他,那就幹脆裝瘋好了。
哪怕是當一輩子瘋婆子,也比悄無聲息死在東宮強!
“吱呀”一聲,門被推開。
門外的人蓮步姍姍,踏屋。
幾乎是同一時間,薑宛卿隻覺得天翻地覆,轉眼間被風昭然掀下來。
風昭然重新製住,眉眼間滿是春,角帶著笑意:“原來好你喜歡這一口……”
他低頭吻住了薑宛卿。
薑宛卿嚐到了淡淡的酒氣,以及一悉的龍腦香。
風昭然日常用藥裏有一味冰片,這味道仿佛已經滲進他的每一,齒纏之間,尤為明顯。
薑宛卿:“!!!!”
“啪”一聲,薑元齡手中的托盤跌落,裏麵的醒酒茶灑了一地,青玉碗跌在薑元齡的擺旁,碎滿地星。
薑元齡滿臉皆是難以置信的痛苦,掩住臉,目中有淚凝聚。
風昭然此時才像是清醒了一點,喃喃道:“齡兒……”
薑元齡發出一聲泣音,掩麵離去。
“齡兒!”
風昭然連忙起。
但方才纏綿之時,他的外袍被在薑宛卿下,他這一下起得又急又猛,反被扯回**,薑宛卿閉上眼睛。
他雖然削瘦,但格卻不輕,這點再有經驗不過。真被砸中,可有一番罪。
還好,想象那一下並未來臨,薑宛卿睜開眼才發現,風昭然單撐在枕間,穩住了他自己的形。
和方才的意迷不同,此時的風昭然目已經恢複了清明。
不知是不是蒼白的原因,他的眸和發總是顯得比旁人更黑一些,專注地盯著一個人看時,眼神也比旁人更加深沉。
“……是你啊五妹妹,你膽子倒是不小。”
**的薑宛卿衫淩,發髻鬆褪,麵頰緋紅,眸子裏含著一點水霧,即使是掩著裳也瞧得出一截纖腰,以及與纖腰上下深深起伏的線條。
整個人就如枝上已經最先紅的桃子,隻要輕輕一就能流出甜的水。
裏洶湧再一次被勾起,風昭然迫使自己直起,離遠一些。
“殿下還有空跟我在這裏耗?”薑宛卿冷冷道,“不是該去向姐姐賠罪嗎?”
在風昭然的眸子裏看到了一訝異。
確實,上輩子這種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,在這之前,更是看到他都會害臉紅。
他可能是覺得鬼上了。
他起離開,走到門口停了下來,回頭道:“你不必如此害怕,舅舅舅母那裏想必不會怪你。”
舅舅舅母指的是薑述與戚氏。
亦是薑宛卿的父親與嫡母。
上一世薑宛卿十分惶,有一部分也是害怕父親與嫡母責難。
但這一世可不了。
風昭然離開後,戚氏邊的嬤嬤過來:“夫人讓五姑娘過去。”
薑宛卿理了理已經了的鬢發。
嬤嬤眼神裏著一輕蔑。
生作一副禍水模樣,真是合該做這勾當,真要勾引誰,誰能忍得住?
*
戚氏出自世家大族,乃是名門閨秀,持家有道,下甚嚴。
戚氏是公認的好嫡母,待庶出子從無偏頗,像薑宛卿這種沒了小娘的庶也沒有到過什麼為難,並沒有說到了年紀便隨意嫁出去,而是悉心為薑宛卿挑選人家,甚至還會過問薑宛卿的意見。
薑宛卿每次的回答都是:“一切由夫人做主。”
因聽話乖順,戚氏待也比旁的庶格外好些。
“你姐姐馬上就要同太子完婚,你竟做出這等事!”
此時戚氏滿臉怒容,“不是告醉了回屋歇息嗎?怎麼竟然歇到了太子**去?我素日是怎麼教你的?薑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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