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座高大的建築，就像山嶽一般在東鄉重方的眼前，也在攻這座城池當中的每個人的心中。他們被人派到這座城池，和敵軍慘烈廝殺，不知道忍了多痛苦和傷亡，不知道已經付出了多代價，就是為了攻打到那裡，並且拿下那裡。

東鄉重方看著那座建築的模糊影，驀然覺它就像月亮一樣，看上去就在眼前，但是又好像相隔萬里。

他很快低下了頭，放棄了這種無謂的念想，把思緒重新轉回到了現實當中。

這時候腹中的飢似乎變得更加厲害了，整個腹部都好像在燃燒著火焰，就連嚨都在乾當中灼燒，覺實在太難了。

他微微轉頭，左顧右盼，想要從旁邊找到一些可以果腹的東西來緩解這種飢，但是除了斷壁殘垣和熊熊燃燒的烈火以及四瀰漫的煙霧之外，他什麼也看不清。

他看向了自己後面的部下們，這些人大多數上也帶著傷，臉上更加因為煙塵而被染了黑，看上去簡直有些可笑。

「你們……上還有吃的沒有。」他低聲問。「都拿出來。」

聽到了他的命令之後，周邊的人默默地互相凝視，然後有些人悉悉索索地從懷中掏出了一些食來。

這是大漢軍隊常用的乾糧麵餅，因為方便攜帶和容易食用所以被大量使用，在大漢軍隊開始向近畿進之後，這些乾糧也被海船從高麗運輸到了本州島上，然後作為補給品發放給了他們這些協從大漢軍隊的日本人。

雖然這些東西十分能撐肚子，但是口味東鄉重方倒是不敢恭維，他還是懷家中的白米飯。不過現在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，只想先填飽肚子。

他將這些食都集中了起來，然後自己細分了十幾份，平均地發放給了每一個人，這看來也是他們斷糧之前的最後一頓了。

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吃到家鄉的白米飯呢？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。

接著，東鄉重方不顧麵餅上面布的灰塵，直接就將它送到了口中，隨便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。當這些食落胃中的時候，他突然覺腹中的火焰好像驟然停息了，原本酸乏力的四肢也好像重新回復了力氣。

伴隨著上涌的鮮，一種奇妙的幸福從腹部升騰起來，周圍的一切都被隔絕了，四不停歇的廝殺聲和槍炮的轟鳴聲，好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過來的一樣，聽起來完全不真實。

但是這種幸福很快就消褪了，嚨的焦灼變得更加厲害，他想要喝水。

東鄉重方抹了抹腰間的水囊，發現裡面已經空空如也，而其他人那裡好像也差不多，都已經沒有了誰。嚨好像要裂開了，他連對部下們發號施令的心和力氣都失去了。

他的眼睛裡面已經是模模糊糊，整個腦子裡面都是水流聲，但是殘存的理智也告訴他附近不可能有誰。

模模糊糊當中他想到了自己剛剛打進城的時候所到的那個池塘。在那個池塘中的小徑上面，他和他的部下們曾經遭過敵軍的猛烈抵抗，有很多人被殺死，還有不人跌落到池塘的水中淹死了。他們現在肯定是得不到人收斂的，怕還是留在池塘底部靜靜地被泡脹了吧。

可是現在，那個已經被鮮染紅的池塘，在東鄉重方的腦中卻顯得是那樣親切而富有魅力，那裡就好像是什麼仙境一樣在召喚著他。

那裡有水，那裡有水……

猶如是鬼使神差一樣，他不自覺地突然挪了腳步，不過這次不是往前沖而是往後走。

他的部下們也沒有一個人詢問他到底想要做什麼，都茫然地跟在了他的後面。

而就在這時候，迎面傳來了一陣集的腳步聲。東鄉重方馬上停下了腳步，然後地握住了手中的刀柄，整個人又和剛才那樣蓄勢待發。不過相比之前，現在的他要虛弱得多了。

好在當看清了對面來著到底是誰的時候，東鄉重方總算鬆了口氣。從對方服上的紋飾來看，他們是朝廷的士兵。

自從平安時代之後，經過歷代幕府的有意限制，朝廷本手中已經沒有軍隊可用了，現在的軍隊是這段時間重新招募的。為了在各軍當中區別出來自己，他們仿照各個藩的藩軍在服上紋上家紋的做法，在自己的服紋上了代表朝廷的花。

所以看到他們服上面黃線所綉出的歪歪扭扭的花花紋的時候，東鄉重方也知道這是友軍過來了，所以總算安下了心來。

當這些人看到東鄉重方等人的時候，也被他們的猙獰樣子嚇了一跳，直到看到了他們服上的紋飾才放下心來，他們向這群人迎了過來。

不過，雖然是友軍，但是他們看向東鄉重方的眼神卻十分奇怪，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怪一樣。

東鄉重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，但是他現在本無暇顧及這些問題。

「水……」他張開了幾乎要乾裂的，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跟對方說。

這些士兵聽到他的話時顯然有些驚慌，但是聽懂了之後，他們小心翼翼地向東鄉重方等人遞過了水。

東鄉重方一把抓住了水囊，然後強行搶到了自己手中，然後抬起來咕嚕嚕地就往口裡灌。當這些救命的甘泉從嚨落到胃中的時候，東鄉重方覺得它是如此地甘甜，以至於就像是在喝下什麼瓊漿玉似的。

他重新恢復了力氣和神，然後猛然抬起頭來，將手中的水囊重新遞給了將它送給自己的人。

被他這麼一瞪，對方明顯有些驚慌。

「現在城外怎麼樣了？」東鄉重方不耐煩地問。

經過了幾天與世隔絕的戰鬥，他現在最想要知道的就是城外的消息，不管是不是好消息至可以讓他覺沒有被整個世界拋棄。

「這幾天我們都在攻打這個城池，不停地派兵進來……右府大人一直催促我們快點打下這裡。」這個小軍顯然有些害怕東鄉重方，馬上回答了他，「城的廝殺很慘，隔一陣子我們就要派兵進來增援，我是昨天被派進來的……」

城廝殺怎麼樣，還用你來跟我說嗎？東鄉重方在心中冷笑。面前的這群兵顯然是最近才被招募到軍隊裡面的，別說經驗了，就連膽子都不夠。如果不出意外的話，恐怕他們很快就會為這座城池那些堆中的一員吧。

他這種不屑並沒有掩飾，而對面這個小軍自然也到了，但是他並沒有到生氣，反倒是對對方心存敬意。對於這種已經在城廝殺了幾天的人，他不自覺地有一種敬畏害怕的覺。

「你們還是先回去休整一下吧，這幾天你們已經打得夠久了。」他期期艾艾地對東鄉重方說，「現在西之丸已經差不多就要被我軍拿下了，在城就可以休整。」

「西之丸已經拿下了？」當聽到了對方這麼說的時候，東鄉重方到有些意外。

不過這種意外很快就消失了，自己都已經打到這裡來了，其他的友軍應該也已經打得很遠了吧，至一開始突的西之丸應該已經全部拿下了。

打到現在，就算休息一會兒也很正常吧。

一想到自己這幾天在與火當中的廝殺經歷，東鄉重方突然彷彿有一種隔世之。

「是的，已經拿下了。」小軍點了點頭，「天朝的那位大人已經下了命令了，只要把西之丸都拿下，清理掉這裡的敵軍，就把大炮運進來，然後對城的天守閣和其他要塞轟擊，讓大家可以藉助炮火來打下其他地方！」

「大炮……？」東鄉重方獃獃地複述了一遍，然後他驟然眼前一亮。

很快就可以藉助大炮的轟擊來繼續攻城了。

在見識過了大漢軍隊開始攻城時那種鋪天蓋地的毀滅的炮火之後，他已經變了炮火的狂熱崇拜者，這段時間在城中的劇烈廝殺當中，每次遭遇到難以克服的障礙時，他都無比想念大漢軍隊的那些大炮。

不過他也知道，大炮現在沒有辦法運到城來，大家只能依靠自己的強行進攻，殺出一條路。但是如果能夠有之前那樣強烈的炮火，想必這些障礙都會被轟平吧。

東鄉重方無比畏懼擁有這些炮火的大漢軍隊，但是卻又無比能夠得到他們的幫助。

「對，大炮！那些攻城的大炮！」旁邊的這個小軍顯然也分了和他一樣的想法，「有了大漢的這些大炮，我們很快就能把敵軍打敗啦！」

我現在可以休息一下了。

東鄉重方突然覺疲憊無比，好像站也站不穩了。這幾天他一直在無止境地戰鬥當中，每天都只睡短短的一段時間甚至本沒有閑暇睡眠，全靠著一勁氣強撐著，現在吃飽喝足，又得到了這麼好的消息鼓舞，那種繃著的神終於鬆懈了下來，也無比地休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