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不管怎麼樣,該面對的事還是要面對的,因為他是幕府將軍,是神君的繼承人,也是德川家的希所在。
就因為這樣,所以儘管聽完了側近人的報告之後,德川家十分憤怒,但是他還是強行抑住了自己心中的怒意,盡量讓自己顯得麻木不仁。
「這樣說來,前田家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出兵襄助了?」
一邊問,他一邊揮了揮手,示意這位側近人離開,而對方也如蒙大赦,慌忙就躬離開了。
此刻表殿之就只剩下了德川家和他的一乾親信重臣了。
德川家的問題十分簡短明白,但是當他問出來的時候,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,彷彿將軍大人問了一個令人無法理解的難題一樣。
不過就算是難聽,也必須有人回答——哪怕是一個壞消息。
「是的,將軍大人。」老中首席筆頭土井利勝躬回答,這也是他的責任。「目前看來,前田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旁觀我們與大漢的戰爭了。更為可慮的是,據我們的在仙臺藩的人傳遞過來的報,仙臺藩伊達家最近一直都在謀求同加賀藩聯絡,兩家似乎在暗地裏有所謀劃,彼此之間使者往來頻繁……」
土井利勝雖然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語氣聽來平緩,但是這幾句話還是讓德川家心中又是一痛,眼睛也差點暈眩。他好不容易才忍住這種痛楚,盡量平靜地看著土井利勝。
「他們在謀劃什麼,是不是有謀反的跡象。」
「從現在得到的報來看,仙臺藩還沒有謀反的打算,他們也沒有加強邊境上的兵力。」土井利勝馬上回答,「不過……他們現在已經不再聽從幕府調遣了,而且一直都在徵召藩的軍力,看起來似乎是存了觀形勢的想法。」
頓了一頓之後,他繼續說了下去,「至於加賀藩,跡象就要明顯得多,他們不是作壁上觀、不是和仙臺藩暗中聯絡,而且藩調集軍隊明顯頻繁了許多,更為可慮的是,從他們軍隊的調集況來看,更多的看來是防備幕府……可以想見,加賀藩要比仙臺藩更加有不臣之心。」
「他們都是一丘之貉,哪裏又有誰比誰好?」德川家忍不住冷笑了起來。「無非是仙臺藩地偏僻,所以他們只能忍耐,而加賀藩離近畿近在咫尺,所以他們更加蠢蠢而已,他們這些人,統統都是反賊,一個人也不能相信!」
德川家看得出來,在幕府統治風雨飄搖的今天,各地的有實力的大名們一定生出了自保、甚至趁擴大勢力的想法,伊達家和前田家作為最大的外樣大名,他們就算做出這些事來也並不奇怪,有可能他們現在已經在想方設法去和大漢進行聯絡了吧。
伊達家,前田家和利島津他們又有什麼區別呢?都是心腹之患,都是幕府大敵。
一想到這裏,他就痛悔自己之前對這些大名們實在太過於寬仁,以至於讓他們竟然還有餘力來投靠大漢反抗幕府。如果當年早點把他們統統控制起來就好了。
「將軍大人說得對。」眼見德川家又有了發怒的跡象,大老井伊直孝連忙出言「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麼想的,他們既然不聽從幕府的調遣,那就已經和謀反沒有區別了,我們一定要重重地懲他們。」
在放了狠話安了一下將軍大人之後,井伊直孝話鋒一轉,「不過,現在既然他們在行為方式上有差別,那麼我們就應該區別對待他們,尤其要注意不能夠讓他們聯絡在一起反對幕府,在如今的勢之下,我們實在承不住代價,就算要懲他們也只能以後再說。」
經過井伊直孝的這番含的勸說之後,德川家總算沉住了氣。
「你說得很對,仙臺藩既然還有遲疑,那說明他們還在畏首畏尾,我們應該去安一下他們,至於加賀藩……必須以斷然態度來應對了。邊境上的軍隊不能撤,反倒要加強,要讓他們不敢輕舉妄。」
很明顯,前田家是百萬石大名,領的實力十分龐大,如果他們真的投靠大漢和幕府為敵的話,那麼將給幕府帶來沉重打擊,而且會讓幕府的聲勢變得更加衰頹,甚至有可能讓關東和關西的聯繫就此被切斷,讓幕府在關西的主力軍團變孤軍。
所以前田家必須被防備也必須被威嚇,事到如今他們已經不打算調遣前田家了,只要他們保持中立作壁上觀就可以了。
「大人所言甚是。」土井利勝垂首同意了德川家的意見。「大人,此時已經到了事關幕府存亡的關頭,我們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,再也不容有失了。」
德川家明白,他這是在暗示自己按照他之前的建議,乾脆放棄掉整個西國。
在之前,土井利勝就對西國的形勢十分悲觀,他認為西國的人心不齊,而且幕府在那裏的軍隊太過於孱弱,從關東援救西國也十分困難,所以最好的方略就是固守關東本土,能在西國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,如果實在支撐不住就乾脆全部退出西國,死守關東。
在姬路城的失敗之後,土井利勝更加悲觀,他認為現在就算幕府去增援京都,也未必能夠救下,現在還不如留在關東,藉助本土的優勢來保住幕府最後的氣運。
最近以來,他一直都向德川家這麼進言,但是德川家猶豫再三之後,還是沒有同意他的這個建議。
因為他承不起丟失京都的損失,更加因為他難以忍這種辱。
「如果我們放棄西國的話,還能再退到哪裏去呢?」在土井利勝的注視之下,德川家慘然一笑,「再說了,如果西國陷落,我們一路退的話,那麼前田家、伊達家他們肯定會有恃無恐,到最後我們就要面對天下的圍攻了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土井利勝還想勸說一下。
「將軍大人所言甚是!」就在這時,大佬井伊直孝突然開口打斷了土井利勝的話,「不能一退再退了,天下人都在看著我們,難道我們還能坐視京都,乃至三河丟失嗎?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