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往日習慣,用右手撐著坐起,卻因掌心驟然傳來的疼痛而輕“嘶”了一聲。
朦朧困意散去,抬手,看向自己的荑。掌心,已紅腫一片,甚至可見嫣紅。江音晚靜默垂著眼睫,心里生出然。
這時有珠簾拂之聲響起,如清越泉流。江音晚隔著藤紫似霧的帷幔,見一道高大頎謖影向走來,一時微詫。極能在這個時辰見到裴策。
男人已撥開越羅床幔,在床頭坐下。一臂自然地將攬懷里,另一手,將正舉在眼下的纖掌輕捧著,送到自己面前,垂目靜靜看了一眼。
裴策只穿了一家常的玄青織錦暗紋領袍,閑倚床頭。江音晚怔然問他:“殿下,您今日公務不忙麼?”
裴策隨意“嗯”了一聲,在江音晚的雪頰上輕啄一記:“陪你用過早膳再走。”
江音晚不意他突然的舉,那樣疏漫的神,比起親昵,更像是賞弄。不自覺在他臂彎間退開了一些距離。
那攬在肩頭的手臂,卻驀然扣住了的后頸。裴策清眸淡掃過的,俯就要湊近。
江音晚慌忙抬起左手,白的指捂住了自己的,嗓音含糊,怯怯的:“殿下,我還沒有洗漱。”
裴策輕笑一聲,放過了。
他喚來婢,卻未讓們服侍江音晚洗漱,而是親自將那青鹽遞到江音晚邊,含著淺淺戲謔看一眼。
待潔齒漱口畢,裴策又自去擰了溫熱的巾帕,一手扶著的肩頸,替拭了面。
江音晚幾度想接過自己來,然而裴策的作,漫然中著強勢,江音晚只得乖乖的,似個致的布娃娃一般,由他擺弄。
最后裴策換了一條巾帕,為了掌心,重新上了藥。
那荑握在掌中,纖皎白,細指如蔥。裴策驀然低頭湊近,在食指第二個指節上輕咬了一記。
江音晚微愕,將手往回。
裴策倒沒有攔著,反而出自己修長白皙的指,微蜷著在江音晚的下上小幅挲,語調清正:“你可以咬回來。”
江音晚偏了偏頭,局促道:“不,不用了。”
裴策收回手,矜然的目仍好整以暇落在的上。
江音晚反應過來,方才以未洗漱的理由拒絕了他。此刻已洗漱畢。
閉上了眼,蜷長的睫輕著,等著裴策的作。卻聽見他的嗓音淺淡響起:“昨晚孤教過你的,學會了嗎?”
江音晚愣了愣,杏眼慢慢睜開,對上男人一雙平澹漆眸。視線飄忽:“還不是很會……”
聽見一聲淡笑。隨后,后頸被有力的大掌扣住,迫對視。那深眸慵慢,耐心十足。
江音晚的眸子因慌和怯意,洇開了微紅,終究躲開了男人的視線。
罷了,慢慢來。裴策松緩了扣著后頸的力道。
他前襟卻被輕輕攥住。下一瞬,江音晚闔著眼,仰著腦袋,,或者說磕了上來。
瓣倉促,略重的一記,很快退開。江音晚的蛾眉蹙起,眼眶更紅了幾分。
裴策俊眉一凝:“磕疼了?”
江音晚搖搖頭,低的嗓音悶悶響起:“我學不會。”
裴策角微微勾起,了的發:“沒有磕疼,已經有進步。”
江音晚并不覺安,長睫輕耷,櫻微不可察地撅起。這時溫驀然覆上的,輕輕含弄廝磨。隨后用舌尖,細細描摹著的,濡麻。
他又教了一遍。淺淺的,溫綿長。
一吻畢,裴策慢慢退開,懷里的人怔然仰著頭,眸潤澤。那過腰的濃長發,散披著,如一片云。
他取了妝奩上那把描金帶彩的牛角梳,細細為梳理了一遍如綢的長發。隨后喚了婢進來,為梳髻。
江音晚坐在妝奩鏡臺前,裴策倚坐榻上,淡淡注視。后的丹若執著牛角梳,戰戰兢兢,手抖。江音晚甚至能到梳子到頭皮時的輕。
江音晚回頭,對一笑:“今日就梳個墮馬髻吧。”墮馬髻可以挽得松松的,不至太難為丹若。
裴策看著對旁人展的笑靨,那深眸,微不可察地晦沉了一分。
昨晚,裴策讓江音晚近日走。但江音晚沒想到,用早膳時,從里間到外間的這幾步,裴策亦不許走。
梳完發髻,裴策一把將打橫抱起,穩穩行到了那梨木桌前。
江音晚看到外間書案上,堆著許多公文,猜到裴策為了等自己醒來,將公務挪到此來理。正想著,裴策已抱著坐下,被放在了他的上。
江音晚不敢看周遭的婢,雙眼漉向男人矜淡的峻容,去推他的膛:“殿下,有人看著,讓我自己坐吧。”
婢們自然都斂聲屏氣,不敢抬頭。裴策捉住了的小手,隨口道:“無妨,們不敢看。”
江音晚的荑,在他掌中微微轉了轉,輕輕撓了兩記,再喚一聲:“殿下……”
裴策眸淺淡凝一眼,斂著深不可測的險。半晌,終是遂了的愿。一臂攬著的肩,一臂挪到膝彎下,就這樣將抱起,放在了旁邊的座上。
江音晚的右手掌心還腫著,裴策舀了一匙粳米粥,遞到邊。乖乖咽下。裴策又夾了一筷子鮮菱喂。
昨日那只鸚鵡,正懸在外間臨窗,在紫檀鑲金的鳥籠里,撲扇著青翠滴的綺麗翅膀。
裴策抬頭了一眼,想起昨日聽到的稟報:“這只鸚鵡,你不喜歡?”
殿下賞賜,怎能說不喜?江音晚兩頰鼓了鼓,弱聲道:“沒有不喜歡。”
裴策輕笑一聲,未握筷的手的耳垂,隨口道:“不喜歡,人丟出去就是了。孤再尋別的來。”
江音晚的眼睜圓了一些,凝著他的表,確定這并非玩笑,微微愕然。
有些著急,纖手攥住裴策的袖擺,輕輕晃了兩下,道:“殿下,不能丟出去的。寒冬里不易存活,您把它帶回東宮的花房好不好?”
裴策并不理解這些多余的善心,不過樂于配合他的晚晚,輕“嗯”了一聲,便看小姑娘出了一點笑靨。
*
皇帝的傷,進臘月后漸漸好轉。臘月初六,天子重新臨朝。雖一目還纏著紗布,然而天不可直視,更無人敢議論,天是否有損。
到了臘月初八,是本朝的臘日節。本朝循古風,有在臘日飲酒的習俗。(1)
皇帝傷未痊愈,不能飲酒,便未按往年之例宴飲群臣,只循例將口脂面藥等賞賜下去。不過晚間仍照例來到皇后的昭慶殿。
皇后今日難得盛裝打扮,一雍容宮裝,梳著高高的云髻,飾以繁復珠翠,尤其一支點翠釵,熠熠生。長眉鬢,薄敷面,絳口脂點染的端華。
皇帝對的心打扮只是略掃一眼,無多興致。皇后亦無失之,行禮后在皇帝對面坐下,和煦淺笑,為皇帝盛了一碗濃白的骨湯。
戴著鎏金護甲的雙手,捧著“萬壽無疆”紋蟹青釉碗,悠然置于皇帝面前。皇后端雅地笑著:“陛下不宜飲酒,若以茶代酒又妨礙睡眠,這習俗便姑且免了吧。”
皇帝端起,飲了一口便放下,隨口道:“皇后有心了。”
皇后并不在意皇帝的敷衍,依然笑道:“陛下龍最是要。”
皇帝聽了這賢德關切的話,眸卻不易察覺涼下來。皇帝生得一副劍眉星目的剛毅俊朗面容,雖已過不之年,卻并不顯衰老,反而更有威凜氣勢。
唯當他如此刻般微微瞇眼的時候,眼瞼與眼尾會顯出細紋,襯出一種明的銳利,卻也流了玩弄帝王心經年后的疲態,不過僅一瞬,便消湮。
皇帝憶起自己傷當日,在一片混中,次子裴篤準命中海東青的那兩箭。
因距離不遠,有這樣的準頭不稀奇。奇在事發突然,他的反應之快,竟勝于自己邊衛,更遠勝于裴篤平常。倒似事先有所預料一般。
皇帝更清楚記得,在他下令之前,裴篤已斷喝一聲:“還不速速將這畜生拖下去置了?”
他將不聲思緒斂去,看向皇后道:“皇后時時掛心朕的,懷稷在冬狩當日英勇救駕,可見是皇后平日教導有方。”
懷稷是二皇子的字。
皇后謙和一笑,略欠一禮:“臣妾不敢當此夸獎,都是臣妾的本分。”
皇帝手到皇后前,似一個攙扶的作。皇后微訝,有兩分寵若驚,遲疑著正要將手搭上,皇帝的手掌已經挪開。
原來只是一個示意起的手勢。
皇后順著這個手勢,和婉淺笑,回到座上坐下。又聽皇帝道:“有子如此,朕心甚,理應嘉獎。皇后覺得封賞他什麼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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