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到大皇子的悼亡詩,因其心虛,竟讀出怨怼不敬之意。不顧震風陵雨,要罰大皇子跪于甘門下思過。
皇後為嫡母,自然應當關心憂切。然而皇帝有令,不得求,亦不得為他遮雨,皇後只能遙遙看上一眼。
坐在轎辇上,朱紅的華蓋擋去風雨,看着大雨如瓢潑,打在青磚地面,水汽似白霧濺起,模糊了青磚上雕琢镂刻的福壽紋樣。
遙遙去,年廓半隐在霧氣裏,白已被浸,顯出他的形,清瘦卻蘊着力量,只是尚有些單薄。脊背卻得筆直,秀骨清隽。
他周遭空無一人。唯有雨聲如鼓。
皇後緩聲吩咐:“陛下不許人為這孩子遮雨,可這樣淋下去怕要壞了子,拾芳,派人送件披風過去。”
披風薄薄,在這滂沱大雨裏,其實聊勝于無罷了。
端坐轎辇,看着兩名宮人,一人撐傘,一人捧着墨披風,緩緩走向那個白年。
不知是因皇帝命令,還是宮人之間已有的某種默契,他們止步在裴策前,那把傘,始終不曾挪到他的頭頂,遮去哪怕分毫的雨。
甚至傘的邊沿,若有若無,停在他的面前,稍稍一斜,彙聚的雨水便自傘骨灌下,澆過年清俊面龐。
皇後靜靜瞧着,見裴策只是筆直地跪在那裏,一不,任由宮人為他系上披風。那披風從傘下遞出來,還未及披上,早已被淋。
宮人退去,又只餘年影。雨幕如注,墨披風孤寒,更襯得他冷白,隔得太遠,辨不出神,只知大約是平靜的。
皇後看了一會兒,便吩咐起駕回宮,卻見一道小小的淺品影,似從淑景殿的方向跑過來,徑直往裴策邊奔去。
那影應是個七八歲的,如一支新荷。
皇後看向拾芳,拾芳附耳輕聲答:“娘娘,這似是江淑妃的侄,定北侯府的三姑娘,喚作江音晚。”
皇後凝眉,看那與裴策似有兩三句對話。下一刻,竟兀自在裴策畔,同他一道跪下。
大雨漫漶視線,亦掩去了兩人的話語,只隐約辨出二人又說了幾句什麽,大約是裴策在勸離開。他微微蹙了眉,神卻仍是溫和的。
這位大皇子,脾一貫是謙然有禮,溫潤如玉。
江音晚卻執拗地不肯離開,執意同他一道跪着。
皇後略有興致地挑了眉,看着裴策展臂,将披風舉過側的頭頂。
披風早已。墨深深,在如磐風雨裏,徒然掩着兩道單薄影,久久不去。
那時皇後雖有些詫異,卻也只覺得是孩子之間無關要的往來。後來幾位皇子漸漸長,各方勢力暗流湧,定北侯府無疑是三皇子黨,多年前的那幅畫面,更被皇後置之腦後。
此刻,聽到趙霂知的猜測,那風潇雨晦中的一幕,驀然空前清晰。
皇後将手中茶盞慢慢置于桌案上,緩聲對大太監姚幸道:“不是聽聞江音晚已經墜河亡了麽?派人去京兆府,重新确認。”
片刻,又悠悠對着嬷嬷補上一句:“你同本宮回禀過什麽,不必讓霂知知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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