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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侯夫人與殺豬刀》 第31章 第 31 章

被拍腦門子的影還在,海東青著翅膀全程一不敢,只余一雙豆豆眼瞪著,茫然又可憐。

印完爪印后樊長玉用帕子干凈了海東青腳上的墨跡,這才對長寧道:“抱回去吧。”

長寧高興地抱著海東青去堂屋放回了籠子里。

樊長玉則去廚房找了中午沒喝完的米湯糊糊,先把三人一隼共同完的春聯到了堂屋的門框上,才帶著米湯糊糊出門去那副“忍得春生”的對子。

趙家老兩口聽說謝征給他們也寫了對子,出來看樊長玉幫他們上的新聯,笑得合不攏

巷子里路過的其他鄰居瞧見了,新奇道:“長玉,你夫婿還會寫對子?”

趙大娘一直不愿樊長玉因宋硯的事人瞧低了去,聽人這麼問起,當即就道:“那可不,那后生也是個會識文斷字的,你瞧瞧這筆字,比街上賣的春聯寫得還好哩!”

在這小地方,識得幾個字便算得上是個本事人,不說考上秀才,單是考上生,說親時姿態就得比旁人高上一大截。

那婦人看了連連點頭:“比起往年宋硯給大家寫的春聯也不差,還是長玉會挑夫婿!”

說著沖樊長玉笑道:“讓你夫婿也給嬸子寫一副不?”

從前一到新年,宋硯就會去集市上支個攤給人寫春聯補家用,巷子里的鄰居找他寫,他一概不收錢,大家自帶寫對聯的紅紙就行,不過大家找他幫忙寫對聯,大多都還會送上一點東西以示心意。

今年宋硯一家搬走了,找人寫春聯還得花個十幾文,買現的也不便宜,巷子里大多人家家中都沒備春聯。

樊長玉想了想謝征的臭脾氣,婉拒道:“對不住嬸子,家里沒備多的春聯紙了。”

那婦人直接道:“嬸子家中往年買的春聯紙還有哩!”

謝征不知何時出現在大門口,婦人見了他,笑問:“長玉相公,你得空幫嬸子寫副春聯不?”

“長玉相公”是個什麼鬼稱呼?

樊長玉生怕他那張利說出什麼刻薄話來,正想再次替他拒絕,卻聽他道:“您把紙拿來。”

樊長玉有些錯愣,那婦人得了謝征這話卻極為高興,轉頭就往家走:“你等著啊,嬸子這就回家拿紙去!”

仿佛生怕謝征下一刻就反悔。

樊長玉想著他應下來,八也是顧慮自己,走進院子后忍不住道:“你要是不愿意,不用勉強應下的。”

謝征淡淡抬眸:“我何時說我不愿意了?”

樊長玉:“……”

先前是誰說不作不稱心意的畫的?

行吧,那是作畫,寫幾個字不妨事,是想太多了。

很快那嬸子就拿著紅紙上門來了,不過來的不止一人,還跟著好幾個同樣拿著紅紙的婦人和婆子。

見了樊長玉無一不是笑呵呵道:“聽說長玉你夫婿在給人寫春聯,大娘家中今年也還沒寫春聯呢,就厚著臉皮一起過來了。”

都知道筆墨紙硯金貴,們自然也不是空著手來的,家中磨了豆腐的帶了一碗豆腐過來,自己做了米花糖的包了幾塊米花糖,進門就遞給長寧,讓當零吃。

樊長玉看著拿東西上門的人,拒絕也不是,替謝征應聲也不是,只能看向了謝征。

他已把放在南屋的筆墨硯臺拿到了堂屋來,接收到樊長玉的眼神,淡聲說了句:“各位嬸子先坐。”

這便是應下的意思了,樊長玉就讓眾人先坐到火塘子旁烤火。

謝征寫春聯并不是直接寫,而是會先問一兩句對方想要什麼寓意的春聯,再落筆。

流風回雪間,他執筆的姿態從容而沉靜。

住在巷尾的一個老婆婆去寫對聯時,大抵是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想要的對子,話音訥訥的,帶著方音,說的又瑣碎。

謝征面上卻沒有半點不耐之,為了聽清老人家說的什麼,還會微低下頭側耳細聽。

樊長玉坐在火塘子旁,瞧見這一幕還有些驚訝,印象中他脾氣一直不太好,人又傲氣,倒是沒想到他還有這樣溫雅的一面。

寫完對子后,他給老婆婆念了一遍,又解釋了其中含義,老婆婆不住地點頭,笑得臉上褶子都綻開了。

樊長玉單手撐著下顎看著那邊,不知怎地也跟著笑了起來。

謝征忽而抬眸看來,跟一雙笑眼對了個正著。

樊長玉心口忽而一跳,臉上的笑意也跟著一僵,默默轉過頭烤火。

聽說謝征也幫忙寫對子后,一傳十十傳百,大半個巷子的鄰居都來找他幫忙寫,一直快到傍晚才無人再來叩門,幫寫對子別人送的各類吃食零也堆了滿滿一桌子。

樊長玉見謝征在火塘子旁坐下時,一直在不手腕,揶揄道:“手酸是吧?”

謝征只答:“還好。”

樊長玉在心里輕哼一聲,這人就是

眼瞧著天快黑了,把大紅燈籠也點上,打算掛到院子里。

往年掛燈籠這活兒都是爹來干的,樊長玉沒甚經驗,找的竹篙短了,沒掛上去,喚長寧:“寧娘,幫我搬個凳子出來。”

長寧正拿著一塊米花糖坐在門口吃,吃一點,就扳碎一點撒到腳邊,讓海東青也啄著吃。

聽到樊長玉的話,扭頭就沖屋喊:“姐夫,幫阿姐搬個凳子掛燈籠。”

樊長玉正想說這小孩越來越會指使人了,就見謝征已從屋走了出來。

他手上沒拿凳子,走近后再自然不過地接過了樊長玉手上的竹篙,掌心淺淺手背,一如他之前在松林教破招時那般,只不過這次他上清新冷冽的氣息里,多了陳皮糖的淡淡香味。

“掛好了。”他把燈籠掛到屋檐下后退開一步,那陳皮糖的味道也遠了。

樊長玉渾不自在,干出一句“謝謝”。

晚飯有中午沒吃完的燉豬蹄,還有鄰居們來寫對聯送的自家做的拿手年菜,樊長玉挑著熱了幾個菜,又在火塘子上方支起一口小鍋,切了鮮片、豆腐冬筍,再擺上一碟鹵下水,往切好的豬肝里打上一個蛋,攪勻了現場涮著吃。

這是在溢香樓幫忙做鹵那幾天,看到樓里的食客經常點的鍋子。

好奇問過這是什麼,李大廚說這是俞掌柜自創的菜式,別的酒樓也有,但味道遠不及溢香樓。

除夕、元日這兩天溢香樓也打烊,那位俞掌柜送了好幾塊煮鍋子的凝固紅油塊給,讓拿回家過年吃。

樊長玉不知那凝固的紅油塊是怎麼做的,里邊還有花椒、香葉、八角各種佐料,在水里煮開后變一鍋紅亮亮的湯,涮吃味道比自己上次煮的旺還好。

就是吃著有些辣,長寧又饞又怕辣,吃到后邊都腫了一圈。

樊長玉也覺著這鍋子味道恁霸道,辣得不住,去取了一壇清酒來,都給謝征倒上一杯了,才想起他上有傷。

樊長玉把他跟前的杯子拿回來放到自己跟前:“我忘了,你上有傷不能喝。”

謝征聞到酒味就知道這酒不烈,說:“清酒不妨事。”

樊長玉才不理他,給他倒了一杯溫茶:“大夫說了你傷好前不能沾酒。”

長寧眼看著樊長玉跟前的杯子:“寧娘也要。”

樊長玉給也倒了一杯溫茶:“小孩子不能喝酒,跟你姐夫一起喝茶水。”

謝征:“……”

那鍋子實在是辣,偏偏又讓人上癮,樊長玉吃到后面,幾乎是把清酒當水喝。

上火辣辣疼,還想倒清酒時,才發現一壇酒不知不覺被自己喝去了大半。

樊長玉有些傻眼:“我怎麼喝了這麼多……”

隨即又安自己:“沒事,這酒應當不醉人的。”

臉上已有些泛紅,但謝征和長寧吃這鍋子,也被辣得臉上泛紅。

謝征不清楚酒量,看喝得豪邁,以為酒量不錯,到此時也不知臉上的紅到底是被辣的還是醉的,亦或是兩者都有。

他把茶壺推向那邊:“你喝點茶解酒。”

樊長玉這會兒腦子有點遲鈍,想了半天才得出一個結論,他好像是在笑話自己酒量淺?

固執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,虎著臉道:“我酒量好著呢!我爹能喝一壇燒刀子,我能喝半壇,這點清酒算什麼!”

謝征眼睜睜看著把那杯清酒一仰脖喝了下去,然后一雙杏眸越睜越小,最后腦袋一點趴矮幾上睡著了。

謝征:“……”

那小孩也是個吃飽了就犯困的子,抱著姐姐給的歲紅封呼吸早就綿長了。

這除夕夜守歲,竟只剩謝征一人還醒著。

檐下的燈籠將紛紛揚揚的落雪灑上一層暖,遠的街巷里傳來誰家燃放竹的聲響。

謝征看向趴在矮桌上睡得正香的子,映著火的半張臉紅撲撲的,是看著便讓人覺著,指尖上去的溫度應當極暖,也極

他靜靜看了一會兒,移開目,拿過桌上的酒壇子,給自己倒上一杯,一半曲,一只手擱在膝頭,姿態閑散,執杯淺飲一口,向門外的雪景。

可能是離火塘子近,也可能是檐下的燈淺暖,這一刻他心底前所未有地寧靜。

錦州之戰后的第十六年,他終于又知曉,原來年是這樣過的。

半壇酒水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喝下了肚,他眼底依然不見半分醉意。

子時,鎮上煙花炸響,他看向矮桌那頭聽到聲響只發出一聲夢囈又沉沉睡過去的子,淺聲說了句:“新年歡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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