輕笑了聲：“俞信衡，我前日夜裏便可人直接將你扔去喂狗，知道為什麽還要費這般工夫你過來嗎？“

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匕首，輕聲說：“我當年第一次見你，便是在此地。”

“都督說，你和孫南義勇猛，是前鋒不二之選，將你二人予我。”

他輕輕苦笑了下：“行兵打仗，忠勇第一。我無德無才，沒能馴服自個兒手下，罪在我，我不怪你們。”

俞信衡脖子上的傷口並不小，鮮汨汨而下，染紅了甬道，亦將碎石生生浸。

他似乎想說句什麽，艱難地抬起頭來，翕了，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。

孟璟早已割斷了他的聲帶，想是便沒想過要聽他的解釋。

“但我不允許，有人背棄都督。”

孟璟最後看了他一眼，手中匕首從他左心房位置貫穿而下，徑直將人釘死在了地上。

東流剛吞了一瓣橘子，一時間忘記了嚼，徑直咽了下去，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，將手頭剩下的一半一扔，乖乖起去理殘局，生怕跑慢了也和這人落得一樣的下場。

他將孟璟從不離的這把匕首拔.出來，正要去清洗，餘忽然瞥見孟璟左腳了，一顆石子朝著他破空而來，他忙蹲下去，委屈道：“停停停，我這次沒做錯什麽吧？”

不料這顆石子徑直破空而去，越過曲橋，穿殘花碎葉，爾後，一聲痛呼從枝葉背後傳來。

東流怔了會兒，也顧不得孟璟的寶貝匕首了，立時蹭出去準備將人揪回來，但他繞過曲橋，怔在原地，張開一條：“乖乖誒……”

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，隔著遠遠地回頭看了一眼孟璟，隻覺著他們這位爺怕不是又要犯頭疼病了，又回頭看向這人，為難地砸吧了下：“夫人，我說您躲這麽遠，看得清什麽啊？”

楚懷嬋委屈地道：“就是看不清啊……我正準備走近點呢。”

方才被擊中了太，這會兒正疼得厲害，懷疑方才要是當真再走近幾步，那石子就要直接貫穿整個腦袋了，了傷，不滿地問：“扶舟還活著麽？”

“啊？”東流沒明白這鬼鬼祟祟的行徑和他新撿來的便宜爹有什麽關係。

楚懷嬋卻被他這反應弄得有些迷糊，納悶兒道：“不是在訓他？”

東流搖頭。

呆住，猶豫了會兒，試探問：“那你主子又平白無故取人命了？”

“您不沒看請嗎？”

“是啊，”抿了下，喪氣道，“但我聞到腥味了啊。”

東流對這狗鼻子肅然起敬，但他還不知前天晚上已親眼目睹過一次這事，不知這到底算撞破了還是沒撞破，隻好隔著遠遠地看向孟璟問他的意思，孟璟認出來又是楚懷嬋這不省心的，一腳將俞信衡踹得翻了個轉臉朝下，衝他招了招手。

東流向做了個請的手勢，走出去兩步，又想起來一事，趕問：“您敢看麽？”但孟璟都讓把人帶過去了，他也不敢自作主張，隻好道：“您要不敢，就閉眼吧。”

曲橋彎彎繞繞，閉了眼還不得真被撞個呆子？

楚懷嬋默默白了他一眼，先他一步向竹林裏邊去，路過那尚且流著溫熱鮮的時，果斷避開，踩著竹林裏的泥土過來。

雨後泥土尚未幹盡，等到孟璟跟前時，鞋尖已滿是淤泥，餘忽地瞥到腳下那人方才被孟璟一腳踹翻時掉下來的一枚玉佩，朝中員佩玉需得依品級擇相應的紋飾，愣住……又是一位僉書。

頓時心頭火起，心裏竟然生出了幾分偏要蛋石頭的孤勇，大著膽子訓斥這混賬東西：“孟璟你腦子進水了嗎？一天到晚不惹禍事就不能消停了是不是？不把自個兒腦袋別在腰上就連走路都不會了是不是？”

目瞪口呆的東流：“……親娘誒。”

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孟璟：“？？？”

孟璟麵不豫地看過來。

四目相對。

瞬間……

蛋破了。

潑婦之魂被重新塞回娘胎了。

天天天天天居然真的罵了這煞神，還當著旁人的麵，還罵得這麽難聽……

下意識地往後彈了一步，氣焰全消，蔫蔫地低下頭去，半點不敢再看他，趕琢磨該怎麽彌補這滔天大錯。

旁邊竹林裏騰地飛起一隻麻雀，速度快到幾乎隻看到了點剪影便再尋不到蹤跡，似乎是怕被即將燃起的衝天怒火灼傷。

心虛地東看西看，最後發現孟璟一直沒出聲，隻是就這麽靜靜地看著，似在思慮什麽。

愣了下，意識到他現下最生氣的可能不是罵了他，而是怎麽又出現在了這種地方，天知道兒就不是想來的好嗎，還不是因為怕他那臭脾氣把扶舟的小命都折騰沒了，這種破地方八抬大轎請還不定願意來呢。

抬頭看他，見他眉依舊鎖著，想來還有疑慮，於是指了指階下那段被利刃割斷的一指的繩子，試探問：“能不能換細點的？”

嚐試同他講道理：“看在我也不是故意看的份上，行行好？”

孟璟失笑，總算出了聲：“別人押你過來的？”

被噎住，乖乖把雙手往後一背，示意東流手，配合著呢。

東流：“……主子還沒發話呢，您急什麽？”

孟璟徑直走過來，停在跟前半步遠。

他手剛搭上手臂，猛地往邊上彈開：“別別別，手廢了可就接不上了。”

孟璟被這裝瘋賣傻的行徑給氣笑，不由分說地把人拎著往外走。

到菁華門下，楚懷嬋被他得不住疼，掙了兩下，但惹不起這力大如牛的莽夫，反抗無果，被他逮死貓一樣地揪回了閱微堂，徑直扔進了書房。

他鬆開手，往前一摔，楚懷嬋整個子不控製地向前撲去，徑直摔上了他的書案，和那隻趁此地無人霸占寶座的貓爺撞了個滿懷，趕手忙腳地抓住案腳，這才沒將貓爺直接撞飛。

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，貓爺覺著自個兒遇上了個愚不可及的呆子，耀武揚威地衝出了利爪，見這呆子瞬間被它恐嚇得丟了魂，這才心滿意足地躥上書架禍害孟璟的書去了，留一個人在原地“唉喲”了好一會兒。

孟璟盯了好一會兒：“還沒裝夠？”

他方才兒就沒用什麽力。

楚懷嬋站直子，轉了個向朝向他，趕求饒：“我真不是故意罵你的，你不說我是呆子嗎，呆子說的話哪能當真？”

孟璟冷笑了聲。

算了，這人是說不通的。

略微思忖了會兒，覺得這人應該還是更在意是不是心懷鬼胎，幹脆收了科打諢的心思，認真解釋道：“我就是以為你在教訓扶舟，怕你把人胳膊給卸了，這才說溜過去看看，打算幫他說句好話來著，沒別的心思。”

聲音越來越低，頗有些心虛：“再說了，我真的什麽都沒看到。”

一提起這事，孟璟方才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的怒氣自憋了回去，也沒了計較那幾句難聽話的意思，凝神看了好一會兒。

這理由倒還勉強說得過去。

但曾經的自己人接二連三地倒戈，令他對眼前這個本就來意不明的人也沒了底氣。

更何況，確實也盯了那塊玉好一會兒。

他看了許久，終是道：“我前日便同你說過了，你看到便看到了。我沒開口，沒人敢你，別一天到晚瞎想。”

“嗯”了聲，沒再多說什麽。

他接道：“日後好生在府裏待著，沒事不必出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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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薛孟鋒

他說完這話,目垂在頰邊的東珠耳墜上,眼神隨著耳墜的晃而飄忽,好一陣子沒落上實地。

楚懷嬋默了一瞬,沒再為自己辯解,安安靜靜地點了下頭。

一次是意外,總不能次次是巧合，他起了疑心也正常。

他道：“我要去趟靖遠。”

抬頭看他一眼,他眉目在冬青釉高足瓶後,此前親手上的佛頂珠斜出來一點枝葉,在他倆之前隔開一道天然屏障。

目落在那幾枝帶了頹勢的佛頂珠上,想勸上幾句，終究沒能開口，一是因為昨夜看過他的傷，其實是在慢慢愈合的,不得說當場鬆了口氣。

再者，以現在的境來看,實在是沒什麽底氣再勸他什麽。

靜默了好一會兒,溫聲問：“馬上走麽？”

他點頭，不肯多說。

抬頭衝他輕輕笑了笑：“那好,注意子,早去早回。”

角梨渦淺綻,他淡淡掃了一眼，不大自在地“嗯”了聲。

笑道：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
轉往外走，路過他側時頓住腳,側取出那幾枝佛頂珠。

葉上帶起的瓊枝甘落了幾滴到他手背上，令他莫名覺得一涼意緩緩從腳底爬起，沿脊骨蔓延而上，爾後遍生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