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，明珠一早起牀，匆匆忙忙收拾了一番，就要去陪顧老夫人用早膳。

槐香哭笑不得的攔住：“這天尚早，老夫人還未起呢。”

明珠往外看了一眼，似有些抱怨的咕噥一句：“今兒這天怎麼還沒亮呢。”

槐香正想取笑。忽的一凜。言又止的瞧著明珠長了脖子往窗外瞧，瞧著瞧著，似還是不信外頭天沒亮，噔噔幾步跑到窗邊，將窗櫺支了起來，見天果然還未亮起來，便失一般的嘆了口氣。

明珠這一系列毫無自覺的舉，令槐香簡直心驚跳。姑娘該不會是喜歡上了那宣平王世子了吧？

這也太可怕了，依姑娘的出，便是給那宣平王世子做妾室只怕都不！若姑娘當真存了這樣的心思，可怎麼辦纔好啊？

槐香很焦慮，可是焦慮的槐香卻什麼都不敢說——眼下看來姑娘似乎自己並未意識到什麼，若真的開口問了，會不會反倒是點醒了姑娘？

槐香悄悄嘆口氣，以後還得想辦法讓姑娘跟那世子見面才行！

堅定了想法的槐香愈發憂心忡忡。正要去小廚房看今日的早膳得了沒有，就見明珠眼睛一亮，蹬蹬兩步又跑了回來，“姑娘？”

“槐香你來。”明珠頗有些興的朝槐香招招手，“你看我今日臉是不是不大好看？”

“還、還好啊！”完蛋了，姑娘因爲個男子開始在意的容貌了，這在之前可是從未有過的啊！

“什麼還好啊。”明珠卻不滿意，“你瞧我臉，蒼白的像鬼一樣。難得出趟門。總要漂漂亮亮的，心也會更好些嘛——先前二姐姐送給我的淘澄的胭脂膏子是哪個，快給我找出來。”

明珠興致的模樣，看的槐香更是一陣接一陣的張。“其實姑娘您不塗脂抹也一樣明豔照人，再說，您年紀還小呢。”

明珠撇撇，也有些意興闌珊起來，“是啊，我還小呢。算了算了……外祖母應該起了吧。”

想起上回唐遇得知年紀時那嫌棄的模樣，明珠就沒了打扮的興趣——也許在唐遇眼裡，就只是個小姑娘，再打扮也不會立時就變大姑娘。

……

馬車裡。

槐香瞧一眼興趣缺缺的明珠，將果盤放在面前，笑的道：“姑娘很無趣嗎？要不然奴婢給您說個故事？”

“好啊。”明珠正嫌馬車裡沉悶無聊，聞言忙點頭應允：“說個彩點的。”

槐香便清了清嗓子，一副說書先生的架勢：“話說，某員外家有個姑娘。生的那一個貌如花沉魚落雁，因這位姑娘生的十分好看，又非常善良溫順，等到了及笄之時，上門求親的人那是絡繹不絕。可這姑娘呢，心氣卻有些高，總覺得那些人都不是滿意的。有一日，姑娘出門上香，半路遇到登徒子要輕薄調戲姑娘，正好一個好心的男子路過，幫著姑娘打跑了登徒子……”

明珠眨眨眼睛：“那好心男子生的是高大威武一表人才，那姑娘對他一見鍾，不顧的上了那男子，結果，那男子卻是個負心薄郎，欺騙了姑娘純真的後。便拋棄了姑娘，姑娘傷心絕，上吊投井喝藥割腕，選了哪種死法？”

槐香愣了愣，“您都聽過了？”

“還有別的故事嗎？”明珠託著腮睨著槐香。

“其實奴婢那個故事，跟姑娘您說的還是有些出的。”槐香頑強的繼續往下說：“那姑娘上了救的男子，一心一意要跟那男子雙宿雙飛，甚至還因此患上了相思病。那員外到底捨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兒這般憔悴下去，便託人四打聽，這才知道，那男子竟是京城裡頭十分有地位、份亦很是尊貴的大貴人。員外嚇得不得了，可是爲了他心的兒，他只得去求那大貴人，那大貴人雖然還沒有妻室，可是呢，他與姑娘份地位實在太懸殊，不可能會娶姑娘爲妻。姑娘也是個一條道兒走到黑的人，哭著說就算是做妾也心甘願。大貴人被姑娘的真所，同意收了姑娘做他的妾室。”

明珠面上的神微變了變，聆聽的表不自覺認真了起來。

槐香見都聽進去了，悄悄鬆了口氣，又接著道：“後來，大貴人帶著姑娘回了京城，一開始，姑娘也甘心願做著大貴人的小妾，一心一意服侍著大貴人的生活起居，大貴人對倒也不錯。可是，終於還是到了令姑娘痛心的時候了，大貴人要娶妻了，他的妻子雖然沒有姑娘那般貌如花，卻非常有手段。從不找姑娘的麻煩，卻示意底下的人欺辱踐踏姑娘，姑娘因而一次次的找那貴人哭訴，一開始大貴人還護著姑娘，可是天長日久的，姑娘每每一見大貴人便是哭訴抱怨，終於大貴人再也不踏足的屋子了。而府裡，大貴人的妻子一個接著一個的擡進來比姑娘更年輕更貌的子來，終於，大貴人徹底的忘記了姑娘。姑娘終於心若死灰，在那從不缺容的宅院裡，生生的將自己熬死了。死時，尚不足二十！”

明珠若有所思。

槐香小心翼翼問道：“您覺得那姑娘可憐嗎？”

明珠唏噓著嘆息道：“那都是自找的，明知與那貴人份地位都懸殊，卻還哭著求著要去給人家做妾。那以後的悲劇，都是自己一手造的，怪得了誰？”

“那、如果您是那姑娘，您會怎麼做呢？”槐香連呼吸都屏住了，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，不肯錯過明珠臉上一丁點細微的表。

“如果是我，”明珠沉，忽而哈哈大笑：“如果是我，後頭那些事本不可能發生嘛。我跟你說槐香，你家姑娘無論如何也不會給人做妾的，更別說哭著求著給人做妾，那得是多腦殘才能做得出來的事兒啊！你放心吧，你家姑娘絕也不會淪落到員外家那姑娘的悲慘下場的！”

似輕鬆的說著笑，然而一顆心卻飛快的沉到了谷底。

不是傻子，就算一開始沒聽出槐香的用意，聽到了最後，哪裡還會不明白槐香對的擔憂。

在槐香的那個故事裡，就是員外家的姑娘——槐香都算是將化一番了，分明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孤。而那大貴人，自然就是唐遇無疑。槐香不敢直接說，只得用這個故事來暗示，跟唐遇之間，那天差地別的份和距離，註定了他們是沒有好結果的！

連槐香都看出來了，難道對唐遇的心思，真的……變得太不純潔了？

既然沒有出路，那就該快刀斬麻，省得惹人心煩——等這次過後，就再也不要見面了！

……

這次依然是若蘭親自在門口迎接明珠，見了明珠便親切的迎上來，“珠姐兒許久不曾來我這若蘭樓了，可是都將我給忘記了？”

“若蘭姐姐風華絕代，任誰見了都不可能會忘記。”明珠笑容甜甜，雖是奉承的話，但聽在人耳裡卻並不讓人反，“若蘭姐姐可好？瞧著彷彿瘦了一些，若蘭姐姐可是沒有好好吃飯？”

若蘭便出一副哀傷幽怨的神來，似真似假的說道：“姐姐我好不容易纔看上的男子，卻看上了其他姑娘，你說我能不傷心嗎？”

明珠驚訝的看著，“有若蘭姐姐這樣的珠玉在前，那男人竟還能看上別的姑娘，他莫不是瞎的吧？”

若蘭怔了怔，隨即哈哈大笑起來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，一時竟笑的停不了，所幸此時尚早，若蘭樓的客人並不多，要不然定要被老闆這般笑法給驚到了。

這樣倒把明珠弄得有些一頭霧水，說的話真有這麼好笑？

若蘭笑夠了，才一手扶著腰，一手抹了眼角笑出來的眼淚，深深地看著明珠，玩笑道：“你說的很對，我也覺得他很可能是瞎了纔會瞧不上我。好了，快上去吧，世子爺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。”

這回若蘭只是將明珠送到了樓梯口，而後又不由分說的將槐香給帶走了。

明明只來過一次，明珠卻還是門路就找到了上回與唐遇見面的茶室。

纔剛要擡手叩門，屋裡邊傳出個低沉的聲音來，“進來。”

明珠不知爲何突然有些張起來，深吸一口氣，方纔擡手推門。

唐遇今日穿了一件月白團花圓領紗袍，束著玉冠，像是心收拾打扮了一番，不似以往每次明珠見他都穿著烏黑那般簡樸。

他見著明珠，微微一笑，整個人便顯得很是溫潤俊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