薑若皎和太子殿下離了周府,走在對著積雪的街道上。

天還在飄著雪，隻不過小了很多，路上不行人來來回回,瞧著倒是熱鬧得很。

既然出了宮，太子殿下也不急著回去,拉著薑若皎去街上逛了起來。

兩人牽著手走街過巷,瞧見興趣的店鋪或者貨攤便過去轉悠一圈,采買了不過年會用到的小玩意。

行至佛寺周圍,就見有店裏賣臘八粥材料。

見薑若皎明顯是個新媳婦,店家的婆娘還把拉到一邊小聲推銷：“咱這個臘八粥,和失禮浴佛會上的七寶五味粥配比是一樣的,做出來保證一個味道，你就算過去不會做也不打,我們一袋子一袋子裝好了，拿回去直接下鍋煮就是了，是不是特別方便？”

薑若皎聽得樂了,這倒是個新鮮的賣法，過去大夥可都是自己挑揀臘八粥材料的,這家店竟還賣起了浴佛會同款七寶五味粥材料來了！

太子殿下見那老嫗神神把薑若皎拉到一邊說悄悄話，豎起耳朵聽著呢。

見對方把薑若皎當不會下廚的新嫁娘，太子殿下頓時樂滋滋地說道：“我還道你有什麽好東西要賣呢，原來是覺得我媳婦不會做臘八粥。我跟你說,我媳婦什麽都會做，還做得可好吃了。也就是我舍不得忙活，要不然我都想天天吃做的飯菜！”

那老嫗是生在市井、長在市井的，哪怕自己和薑若皎的對話被聽了去，也一點都不覺窘迫,反倒笑嗬嗬地說道：“是我看走眼了，還以為公子你們這樣的人家下廚房就是鬧著玩的。”

薑若皎兩人是不打算出宮參加浴佛會的，挑揀著不臘八粥要用到的果子雜料，又買了一袋子浴佛會七寶五味粥材料包，才相攜離開小店。

小夫妻倆一路買過去，算是得浮生半日閑。

等回到東宮，就聽人說太後生病了。他們裳也沒換，又去了太後宮中。

開泰帝和盧皇後都到了，見太子兩人明顯從宮外回來，開泰帝不免訓斥一句：“你們跑哪兒玩去了？”

太子殿下老實代，說自己出宮尋周老尚書，想著難得一起出去一趟，才到街上轉悠了一圈。

太子殿下說完了，又著急地問道：“祖母怎麽樣了？”

太後要，開泰帝也沒接著數落太子。他皺著眉答道：“沒什麽大礙，就是前幾日了寒，昨夜沒睡好，今天就病倒了。你祖母一向康健，沒想到這次病得又急又兇，以後須得注意些才是。”

薑若皎道：“母後子重，還是先回去歇著吧，我們在這裏守著就好了。正好我們剛才得了不啟發，取了筆墨在這兒一起寫策論就了。”

開泰帝憂慮地看了眼服了藥正在安睡的太後一眼，又看了眼年紀輕輕的兒子兒媳，最終還是點了頭：“好，你們守著吧，有什麽況記得人來說一聲。”

薑若皎兩人點頭應是。

開泰帝攬住盧皇後往回走。

兒子兒媳都看著，盧皇後有些不自在。

不過雪天地，不想半路上摔上一跤，也就沒有推拒，由著開泰帝去了。

太子殿下瞅著他爹隻差沒抱著他娘回去，悄聲和薑若皎嘀咕：“我怎麽覺得父皇和母後有點不太一樣了？”

瞧他爹那摟著人不放的得意樣兒，活像天底下隻有他自個兒有媳婦似的！

薑若皎倒沒注意到這個，隨口應道：“母後還有兩個多月就該生產了，父皇張些也是應該的。”

讓太子殿下去準備筆墨，自己輕手輕腳地看看太後的況。

太後雙目閉，似是睡，隻是眉頭微微擰起，也不知是夢見了什麽。

薑若皎替太後把額頭上搭著的熱巾換了下去，見太後沒有轉醒的跡象，才把旁邊伺候的嬤嬤喊到外間，低聲詢問太後這幾日的起居況。

嬤嬤沒照看好太後，本就又是擔憂又是自責，麵對薑若皎的詢問自是據實以告。

這幾日也沒什麽特別的事，就是風雪太大凍著了，吃得比較。

昨兒倒是來了客人，是從東宮來的，就是那位柳先生。

兩人說話的時候沒留別人伺候，也不知太後與柳先生聊了什麽，柳先生走後太後一直坐在出神。

想來就是昨兒又冷著了，今兒才會病得那麽急。

太後年輕時好得很，如今竟是連點風寒都不得了，真是歲月不饒人啊。

薑若皎沒想到昨兒柳先生還進宮見了太後。

柳先生與太後是連親帶故的表親，薑若皎當初便是被柳先生誇獎過才了太後的眼。

雖想知道柳先生與太後說了什麽，卻也隻能暫且記在心裏，叮囑嬤嬤好生照看太後。

作為孫兒孫媳，薑若皎兩人也不打算離開。

天轉暗，屋裏點起了燈，薑若皎兩人坐在燈下筆疾書，寫起自己關於如何應對大雪災的構想。

太子殿下是最不安生的，寫幾句看薑若皎幾眼，寫幾句又再看薑若皎幾眼。

薑若皎早習慣他這的德，在他第五次瞟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拿著筆桿子敲他額頭。

太子殿下瞪：“你敲我做什麽？”

薑若皎道：“你就不能自己好好寫？”

太子殿下道：“寫著寫著卡住了，我看我媳婦兒找找靈怎麽了？”

薑若皎回瞪：“你看我幾眼就能想到怎麽往下寫了？”

太子殿下道：“那肯定的，我看了就能寫了。”

他給薑若皎掰扯起來，說這燈下看人，越看就越好看，看了好看的人，靈馬上就來了！

薑若皎懶得搭理他。

太子殿下神神地低聲音和薑若皎分自己的找思路訣：“要是在東宮的話，我們親上一口效果更好！”

薑若皎又拿筆敲了他腦門一下，沒好氣道：“好好寫你的！”

太子殿下不甘示弱地拿筆想敲回去，就見太後披著裳從殿走了出來。

太子殿下忙收回手。

太後喝過藥，又睡了小半天，神好多了。

見小兩口坐在那兒打打鬧鬧，太後笑著問道：“瑞哥兒，你是不是欺負阿皎了？”

太子殿下不服氣地道：“我才不會欺負阿皎！”他扔下筆，咻地跑到太後麵前，亮出自己的額頭向太後告狀，“你瞅瞅看，這上頭是不是被敲出紅印子了，分明是欺負我！”

薑若皎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這稚鬼怎麽還帶告狀的！

太後點了點太子殿下的額頭，笑罵道：“哪有什麽印子，我反正找不著。”

太子殿下道：“你就偏心吧，明明我才是你孫兒，你老偏心！”

太後無奈道：“行了，你嚷嚷得我頭疼。你回去吧，這裏多的是人伺候，哪裏用你們兩個小年輕守著。你們又不是太醫，留在這做什麽？”

薑若皎追問道：“祖母你難不難？頭疼的話，您躺下來我給您。”

太後道：“不難，不難了，小病而已。我又不是鐵打的，總有生病的時候。你們別瞎心，養兩天就好了。”

太子殿下又搬出他那套“病向淺中醫”的理論，還和太後講起周老夫人險些小病變大病的事兒，要太後下回一不舒服就得宣太醫。

太後笑道：“好好讀了兩年書就是不一樣，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。”

太後打發薑若皎兩人早些離開，別留下擾著休息。

薑若皎想到自己和太子殿下剛才確實在悄悄玩鬧，很有些不好意思，隻能順著太後的意思和太子殿下一起收拾文稿回東宮去。

離開之前，小夫妻倆還一人一邊把太後扶回床上去。

太後坐在榻上看著孫子孫媳相攜離開，想到剛才隔著紗簾看到的歡笑打鬧。

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最是看重，到哪都是你儂我儂的甜。

太後閉上眼，眼前不知怎地掠過許多年前的場景。

當時啊，還沒有什麽鶴慶先生，隻有個容澤的年郎。

聽說他老師幫他起了字，鶴慶，還很納悶，問他：“不是說表字一般和名兒有關係嗎？澤字和鶴慶有什麽關係？”

容澤言簡意賅地告訴：“鶴喜棲澤地。”

樂道：“也是，這種仙氣飄飄的鳥兒還是得在澤地覓食才能活下來，不過旁人想起它時可不會想到它整天走在泥沼裏頭找吃的。”說完捧著臉頰看他，“你以後要是功名就當了什麽大儒，還認不認我這個朋友？”

容澤不說話。

後來與盧家夫妻倆玩得好，一起出去找好吃的好玩的，不到天黑不想回客棧。

容澤是最不出門的，整日留在客棧裏看書。每回出去都會帶些吃的喝的回去送他，然後順理章地坐在旁邊瞅他看什麽書。

他要是給看煩了，就會挑揀幾個話本故事打發回去睡覺。

不耐煩讀書，隻喜歡聽故事。

得虧他讀的書多，要不講那麽一路早就該沒故事可講了。

日子過得可真快，一眨眼就是三十多年過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