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十五章】

“在你新母后那裡。”

齊煜皺皺眉，扭頭去看沈茴，小臉蛋上現出猶豫。

沈茴有些不了他這雙酷似二姐姐的眉眼寫滿不高興，主走過去，將那個小糖瓶遞給他。

齊煜笑了。

他開開心心地接過來，去擰瓶塞，卻一時沒擰開。

沈茴趕忙蹲在他面前，幫他將瓶塞扯下來，把黑的小糖豆倒在齊煜攤開的手心裡。溫聲細語地叮囑︰“有點甜，慢慢吃，別一下子吃太多了。”

齊煜古怪地瞪一眼，嘟囔︰“這是我的糖，我吃過好些了，比你更清楚它甜不甜！”

他明顯嫌棄沈茴倒給他的糖豆豆太，把掌心的幾粒糖豆豆一腦塞進裡，然後小手一，直接將沈茴手裡的小糖瓶搶過來，然後繞過沈茴往外跑。

“小殿下！”沈茴轉頭著他跑遠的背影，無奈極了，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喜歡跑啊，而且別看他一雙小短，跑起來倒還快。

沈茴想好好和他說說話，到現在都沒個機會。又不想按照規矩真的將他“拘”在面前說話，那樣於他來說就是訓話了。

“娘娘下怎麼了？”裴徊忽然開口。

沈茴一怔，轉過頭向圈椅裡的裴徊。他沒在看，低著頭，擺弄桌上的幾個小瓷瓶。桌子上擺著一行彩斑斕的小瓷瓶，款式與齊煜剛剛搶走的那個黑的一樣。想來，都是糖，不同口味的糖。

下？

沈茴疑了。

下怎麼了？

站起來，環視一圈，看見裴徊面前的檀木桌上擺著一個小銅鏡，取了銅鏡翻過來，卻不由呆了呆。

這個小銅鏡另一面的鏡面故意被敲碎了，用漿糊粘了兩隻糙的草編螞蚱。想來，是齊煜貪玩的果。

如此，小書房裡再沒有鏡子了。

沈茴猶豫了一會兒，慢慢轉眸向裴徊，有了個冒險的主意，但是有點不太敢……

片刻之後，裴徊視線裡出現沈茴撐在桌面的一雙手。他抬眼，就看見沈茴雙手撐在桌面，朝著他俯下來。

沈茴湊到裴徊面前，近距離地著他的眼楮，從他漆的眸子裡去看映出的。

“唔，”沈茴著自己的下直起，“剛剛在元龍殿的時候，下被皇上過。我嫌惡，的時候有點用力了。”

裴徊眨了下眼楮，凝視著。下一瞬，他忽然手去拽沈茴的小臂，沈茴一個趔趄，順著他的力道俯下來，另一隻手堪堪撐在桌面。

裴徊用蜷著的食指抬起沈茴的臉，然後用拇指指腹挲著的臉側，反反復復。

沈茴皮，被他這樣刮幾番，下竟微微泛了紅。

“嫌惡嗎？”他問。

“隻覺得涼。”

著他，眼楮裡縈著一汪水，那雙眸子乾乾淨淨的。

裴徊反復挲下顎的指腹作停頓了兩息，才又次緩慢地撚。力道，卻比剛剛輕了些。

他慢悠悠地開口︰“其實，咱家不是很懂娘娘的心思。”

沈茴心頭一跳，心裡頭的那弦迅速繃。曉得接下來的對話尤為重要，的答話可不能有半分差錯。

“娘娘嫌惡皇上乃人之常。可又何必主送到咱家手邊來糟踐自己。還是娘娘覺得咱家竟沒有皇上可怕？”裴徊目涼涼地睥著沈茴。

天下人都知道龍椅上坐著的那位不過是個傀儡皇帝，若論卑鄙險惡，裴徊可不覺得那狗皇帝比得過自己。他也不相信小皇后會蠢到為了躲避一個惡人，去投奔另一個更惡的惡人手中。

沈茴垂著眼楮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
裴徊挲著下顎的力道又加重了些，他問︰“娘娘當真不懼怕咱家？”

“怕啊。”

沈茴口而出，沒有半分猶豫。重新抬起眼楮，正視裴徊，再補充一句︰“很怕。”

裴徊皺了眉。

他自詡能輕易看旁人的心思，卻在這一瞬間鬧不懂這小皇后腦子裡在想什麼。

“可是，”沈茴說，“恐懼可以克服，仇恨不能忘卻！”

的眼底，迅速攀上頑固的恨。

“我一想到要向他俯首跪地，對他恭順對他溫，任他騎坐，甚至生下冠了他的姓氏有著他脈的孩子，就覺得比凌遲還要痛苦！”沈茴反手握裴徊抬下的手腕，用力攥，“掌印知道這種恨嗎？”

裴徊著充滿恨意的眼楮，忽然一陣恍惚。

恨？

呵，那他可太知道了啊。

裴徊低沉地笑了兩聲，轉而收了笑，饒有趣味地盯著沈茴，道︰“天下皆知今上是咱家拎上去的。娘娘是不是該連咱家一起恨才對？”

沈茴反問︰“皇上是先帝和太后所生，難道本宮要連先帝和太后一起恨？先祖是媧娘娘出來的，難道本宮要去廟宇砸了媧娘娘的尊象？”

裴徊覺得沈茴這是歪理邪說。

他盯著的眼楮，企圖辨出一一毫的巧言令。

沈茴安靜地回，沒半點懼他的探究。

半晌，裴徊忽然笑了。

“娘娘的恨可真是……”裴徊想了一下才想到合適的詞，“可真是不拖泥帶水。”

裴徊莫名又覺得悵然。

他的恨可沒有小皇后這般簡單純粹，他做不到。

裴徊松了手。

沈茴直起，細細去瞧他的神。過了一會兒，見他沒有再開口的意思，沈茴說︰“本宮去尋小殿下了。”

裴徊略頷首，語氣恭敬︰“娘娘慢走。”

沈茴微微蹙眉，轉了。是來尋齊煜的，如今在齊煜的小書房裡和裴徊單獨相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。雖因了裴徊的份，冠不上“私見外男”的罪名，可單獨相時間久了，總是難免惹人生疑。

沈茴走到門口時，忽然停下腳步，轉過向裴徊。

“掌印。”喊他，聲音輕輕的。

裴徊“嗯”了一聲，也沒抬頭，拿起桌上那排小糖瓶，依次倒出幾粒糖。從窗稜進來的落在他的臉上，他無可挑剔的五半邊陷在影裡。

“掌印，下次什麼時候想作畫？”沈茴的聲音不僅輕，還帶著一點。

裴徊撚了掌中的糖豆放進口中來吃，抬起頭向沈茴。站在門口，發白的在後照進昏暗的書房。縱使他瞇起眼楮，也不太看得清的眉眼，隻覺得整個人好像鍍了一層冬日的暖，有點灼人了。

“等娘娘上的疤消了。”他說。

沈茴悄悄舒了口氣，這才邁步走出書房。

沈茴沒走兩步，就看見沉月站在遠，眉間染著鬱略顯擔憂地向這邊。

沈茴走過去，問︰“可看見煜兒跑到哪裡去了？”

“往屏金公主那邊去了。”

沈茴想了想，齊煜剛回宮，想去找宮中旁的小公主玩耍也正常。反正他馬上就要搬到永宮，來日方長，倒也不急。

沈茴默默往永宮走，不由嘆了口氣。雖然打算好好教養齊煜，可進宮前還被家人當孩子來養，哪裡懂如何教養孩子。如今頗有番焦頭爛額的境況。

“孫嬤嬤可好些了？”沈茴問。

孫嬤嬤是二姐姐的娘，這幾年一直伴在齊煜邊。

沉月解釋︰“聽說好了些，但是還沒大好。嬤嬤知道娘娘弱，怕把病氣傳給娘娘，這才一直沒敢過來磕頭。”

沈茴點點頭，心裡盼著俞大夫早些進宮才好。

‧

裴徊送來的那罐去疤藥藥效驚人。又過了兩日，也就是齊煜生辰這日清晨，沈茴起來時驚訝地發現側的疤痕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了。

趕忙讓拾星那剩下的藥收起來，等俞大夫進了宮，看看能不能照著研出來。然後很快起來，仔細給齊煜準備生辰宴。

卻說沈茴在后宮為生辰宴忙碌的時候，前朝卻發生了一件大事。

早朝之時，竟有老臣私藏了匕首，伺機刺殺皇帝。當然了，那老臣並沒有能功，可皇帝還是嚇了個半死，眾目睽睽之下竟嚇得屁滾尿流，毫無半分帝王的威嚴。

彼時裴徊並不在朝堂上，正在春角巷。這裡可是京城的快活鄉，整條巷子都飄著劣質的香味道。

裴徊由皂青年引路，從後門進了香寶樓。一路暢通無阻，登上三樓，進到一間香閨。

人抱膝瑟瑟躲在床角。人山音，是香寶樓的頭牌。

“抬頭。”王來說。

山音嚇了一跳，還是依言抬起頭。裴徊謫仙似的臉映眼簾，山音怔了怔，連恐懼都忘了。

裴徊掃了一眼的臉，開口︰“手。”

山音呆呆著他，忘了反應，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被面前男人的容貌晃了神。站在邊的人已經先一步拉著的胳膊，抬高的手。

王來將一方疊好的厚帕子搭在的脈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