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里,項寓想說什麼但也沒說。
只是兩人見天不早,跟項宜和譚廷行了禮,也離開了。
轉眼就只剩下了項宜和譚廷兩人。
譚廷見妻子還看著弟弟妹妹離開的方向半晌才會了頭,不由地悶聲問了一句。
「宜珍來見舅兄,如何沒同我說?」
項宜連忙跟他解釋,大哥是自己找過來的。
譚廷已經猜到了,但想到顧衍盛的話,還是又道了一句。
「下次宜珍再見舅兄,萬萬要告訴我。」
項宜:「......好。」
原來他這麼看重大哥。
*
京城的天也漸漸熱了起來,但是今歲的春暖卻帶著一躁與不安。
項宜在某天同譚廷說了一樁事,道是自己父親從前有位亦師亦友的老師,就住在京郊,來了京城一趟,沒有不去探長輩的道理。
那位長輩是海東齊氏的六老太爺。
海東齊氏的族人喜好自由自在的生活,仕的人並不多,所以在世家裡並不算名聲顯赫,但確是相當古老的世家,至歷經三朝而不敗不散。
之前項直淵便同齊老太爺相,他出事的時候,齊老太爺還站出來替他說了話,但還是沒能替他擺惡名。
項宜同譚廷說了自己要去拜會,本意是想自己帶著弟妹前去。
但沒想到,那位大爺卻道要與一同前去。
「海東齊氏的六老太爺?這可巧了,我這兩日正思量著前去拜訪。」
海東齊氏的六老太爺,恰是譚朝寬剛仕的時候,同衙門的上級,對譚朝寬頗多關照,譚廷這幾年在京里,年年都要去拜會老太爺。
兩人這麼一說,都有些驚訝,待挑了個好日子去了,齊老太爺見了兩人更是道。
「我還尋思著你們小夫妻會不會分開來呢!」
分開......
譚廷覺得若是放在之前,還真有這般可能。
但如今不同了,他悄然看了看妻子,如今什麼事都是與他說清楚的。
譚廷角微翹,卻發現一年沒見老太爺,老太爺頭髮已白了大半,神也不過是強撐著的樣子。
譚廷想到去年老爺子就不太好,今歲越發嚴重,不由便問。
「老太爺沒有尋太醫院的太醫看一看嗎?」
老爺子笑著擺手,「看了看了,但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,活幾年算幾年就是。」
他說完,外面恰來了通稟,道是老夫人過來了。
項宜還沒來得及去拜見老夫人,老夫人卻來了,甚抱歉。
可老夫人卻完全不在意,不似旁的人家威嚴老祖母的做派,齊老夫人讓人提了提盒過來,見了項宜和譚廷還笑著道。
「來了小輩,那可正好,快幫我勸老太爺,先把葯吃了。」
說著,見老太爺已經捂了別過了頭去,老夫人直接道。
「怎麼,當著小輩的面還耍脾氣不吃藥?是不是恨不能快點死,離我遠點?」
這話落地,項宜和譚廷不由地相互看了一眼。
但老太爺卻不在意似得,捂著的鬆了一下,道了一句。
「不就算說些狠話,我也不要吃這苦湯子,本就沒幾年好活了,何必糟踐我?」
說完,又把捂上了。
老夫人氣得上前要去掰他,還了驚在一旁的項宜。
「快幫我把葯端過來,給他灌下去!」
老太爺卻急著了譚廷,「元直拉住你媳婦,不許過來幫忙!」
項宜:「......」
譚廷:「......」
但老太爺最終還是吃了那碗苦藥,老夫人抹了一把頭上的汗。
「每天都要來這一出,你沒死,先把我累死了......」
老太爺說不會,「我覺得你一天比一天力氣大!」
老兩口說完,相互看著對方,都笑出了聲來。
項宜怔怔,譚廷看了妻子一眼。
若是白首還能如此,該多好。
老夫人這才想起來兩人,想到老爺子剛才「元直」,指著譚廷問。
「是譚家那個做宗子的孩子?」
老太爺道是,譚廷上前行禮。
老夫人卻又看到了項宜上,「你是項家的姑娘吧。」
項宜連忙點頭,也行了禮。
老太爺卻問老夫人,「咦,你倒是知道是誰?」
「我怎麼能知道是誰,只能看出來是個端莊有禮的大家閨秀。」
老夫人笑著解釋。
「但我記得,項直淵拿不定兒親事的主意,寫信來同你詢問過,譚朝寬聽說了也寫了信來請你說些好話,項直淵這才答應了這門親事。後來兩家各給你了送了一車的酒。」
老太爺掌而笑。
「你記得當真清楚,是這麼回事了。」
老太爺說著,還同項宜小聲嘀咕了一句。
「你爹送的酒,比他爹送的好喝許多!」
項宜抿笑了起來,「老太爺喜歡就好。」
譚廷卻失笑搖頭,「那我改日再給您送些好喝的來。」
老太爺卻說不要,「你們家的酒喝起來總是悶頭悶腦的不痛快,況老婆子如今也不許我吃酒了!」
「那確實。」老夫人點頭。
兩人的婚約還有這樣的往事,譚廷和項宜都沒想到。
老太爺說要找當年的信來給兩人看,問老夫人信在何,可惜時間太久了,老夫人也記不清了,翻了許多收信的箱子,都沒找出來。
老夫人道,「回頭我找到了,再給你們小兩口看。」
兩人連聲道好。
傍晚,兩人就留在齊家吃了飯。
老爺子趁著有客人的機會,要求喝酒,老夫人沒拗過他。
譚廷便陪著老太爺喝了幾杯。
三杯下肚,老夫人就停了老太爺,說什麼都不許他再喝了。
「你要是再喝,明天後天再給你加兩碗苦藥。」
但老太爺卻把心一橫說行,「我今天就要和元直喝到底了,他小子的酒量也跟他爹一樣深不可測!還是項家人好,項直淵一杯就倒。」
項宜嗆了一下。
爹確實......每次和人喝酒都是走著去、躺著回來的......
很擔心寓哥兒以後。
可任是老太爺再怎麼說,老夫人也不許他再喝了。
「忘了你的病是怎麼來的了?」
項宜聽了這話,看了一眼一旁神如常、臉上連一點酡都沒有的譚家大爺,莫名就小聲提醒著問了一句。
「大爺還要喝嗎?」
譚廷聽見妻子主問了自己,眼睛亮了一亮,但他未及回答,就聽見老太爺跟老夫人商量。
「我可以不喝,但譚元直可以喝吧,我用茶跟他喝總行吧?我到底要測測他們譚家人的酒量有多深。」
老夫人:「......」
譚廷笑出了聲來,只好無奈地看了妻子一眼,輕聲到幾乎是用語,同笑著說了兩個字。
「沒事。」
......
他說沒事,看起來真的就沒事似得。
後來應老太爺的要求,飯桌改擺到了院子里。
剛長出新芽的葡萄藤下,傍晚的涼風裡夾著春日來臨的暖意,習習小風吹著酒香,一半半現的明月懸在檐角的尖尖上。
譚廷一直喝到老太爺茶都喝不下去了,仍舊臉如常,連說話吐字都是清晰的。
老太爺喝了一肚子茶,生了氣。
「譚家人好沒意思。」
譚廷笑著搖頭。
時候已經不早了,再不走京城就要關城門了。
只是在走之前,譚廷提了一句當下的局勢。
老太爺在這話里,收起神嘆了口氣。
「我們海東齊氏歷經三朝,還頭一次見到世庶鬧到如此境地的時候。但世族也好庶族也罷,不都是一樣的人嗎?誰還比誰尊貴不?我想終歸還是要共存共的,只是眼下總像是有隻手在攪弄風雲。」
是了。
譚廷便有如此覺,之前也與本家的五老太爺提起過此事。
譚廷莫名就想到了自己父親上的貓膩,以及岳父項直淵的死。
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的手,在撥弄著這盤天下大棋。
......
老夫人算著時辰,提醒兩人快些回去,又了項宜。
「我看你家元直也未必沒喝醉,回去給他煮些解酒湯吧!」
項宜應了,謝過老夫人,同譚廷一路登車回了京城,剛好趕在城門關閉前回了京中。
月亮高升到了屋檐上方,亮堂堂地掛在那裡。
那位大爺的眼睛也是亮堂堂的,乍一看確實毫無醉意,但項宜卻察覺得到他周的氣息都似在酒里滾了一圈,呼氣在耳畔都灼了起來。
「大爺回去還是喝點醒酒湯吧。」
譚廷歪頭看了一眼。
「宜珍看不起我?」
「怎麼會?」項宜連忙搖了頭,「是齊老夫人吩咐的。」
譚廷「哦」了一聲,又輕輕嘆了口氣。
項宜不知道他嘆什麼氣,馬車恰在此時到了譚家,下了馬車就吩咐灶上做醒酒湯去了。
不時,端著醒酒湯進屋裡,看到他以手支著額頭,閉眼小憩,人還沒走進,便察覺到了他上灼灼的熱氣。
把醒酒湯放到譚廷手邊的案上,「大爺醒醒酒吧。」
話音落地,男人睜開了眼睛。
那眸子在這一瞬明亮的異常,下一息,滾燙的手臂將項宜圈進了懷裡。
項宜被他嚇得都不敢了。
「大爺不喝醒酒湯嗎?」
他沒有回答,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。
「宜珍,我們今晚也要孩子,好不好?」
項宜差點沒回過神來。
「可今日不逢五......」
男人抿了一抿,轉瞬又開了口。
「以後都不逢五了,逢雙好不好?」
項宜:「......」
不太好吧。
......
是夜,京城譚家老宅祥和一片。
但距離京城不遠的幾外地考生聚集的州縣,悶躁了許多日,終於在這晚像被投了火星一般,突然了起來。
大批的人湧上街頭,兩座書院被大火燒毀,還有一地的府衙被讀書人團團圍了起來。
知府驚恐不已,看著烏泱泱涌過來的書生。
「你們、你們是要造反嗎?!」
人群里一陣沸騰,不知有誰在在這時說了一句。
「若是反了能換來我們這些庶族寒門的出路,那就反了吧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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