泛著涼意的風又大了一些,庭院前後寂靜無聲。
項宜拿起茶杯飲了些溫茶。
有寒癥的事,是要告訴他的。
但現在就告訴,不用他回應,項宜也能猜出來他的答案。
他能說出不會休妻、不會停妻再娶的話,那麼他亦不可能因為子嗣,就立刻跟好聚好散。
南面檐角上懸著的一顆星閃了閃。
項宜忽然有點鼻子發酸。
這麼多年。
母親病逝的時候、父親獲罪流放死的時候、弟弟不能科舉被人欺凌的時候、妹妹臥病在床命懸一線的時候、甚至第一次去譚家卻一個人都沒見到、無功而返的時候......
那麼多時候,都沒有無措。
但眼下,他定是不肯放走了,亦不能留下封書信一走了之,可他們這樣的狀況,又能怎麼辦呢?
樹叢深地冷風不停地吹著人。
項宜出帕子了鼻子,半晌,才覺得好了一些。
也許,只能等一等了,等到他們兩人都冷靜一些,再把這些事攤開,好好地做一個決定。
想到這裏,項宜深吸了口氣,緩緩吐了出來。
風輕了許多,從樹叢起掠過竹林吹過來,夾帶著些竹子的清香。
沒有人,也沒有事相擾,項宜半垂著頭輕輕倚在一旁的木柱上,攏住了自己的手臂,緩緩閉起眼睛。
不知過了幾息,忽然有件裳披在了肩頭。
項宜一怔,轉頭向後看了過去,才發現睡的大爺不知怎麼就到了後。
譚廷方才便醒了,卻沒發現枕邊的妻子,他起去尋,竟在門外的廊下看到了。
一個人坐著,閉著眼睛,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這會訝然看過來,譚廷便打量著的臉,問。
「怎麼坐到了這兒?不冷嗎?」
他說了,見起了來。
說不冷,「妾只是睡不著。」
為什麼睡不著呢?
譚廷疑問地看了看,可沒再說話了。
他悶了一下,忽然間,卻察覺有一隻微微發涼的手到了自己的手指上。
譚廷一怔,低頭看到自己的手被一個纖細的手握了起來。
哪怕只是那麼虛虛地握了一下,他只覺得自己心跳都停了下來。
他睜大眼睛看向邊的妻子,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一下嗓子,極輕地拉了一下他的手。
「大爺明日還要上衙,快回去睡吧。」
天上星錚亮了一時,夜風化作了無數,縷縷地纏繞在了譚廷心間。
這一瞬,他心裏的疑問盡數退了下去。
他低頭向妻子看過去,看到了妻輕輕垂著眸子,角卻有些溫的淺笑。
他立刻反手將的手握在了掌心裏。
「那宜珍呢?」
「我亦回去睡了。」
譚廷笑了起來。
「好。」
*
翌日,西院凄風苦雨。
譚建今日必須要遵照大哥的旨意,前去薄雲書院讀書了,非休沐不能回。
他使了些小,早間要求在西院單獨與楊蓁吃飯。
譚廷本沒有理會他,正好也同項宜一道單獨用了早飯。
今日是他第一天去上衙,穿了四品文的緋紅綉雲雁袍。
項宜親自環著他的腰,為他束了腰帶。
他整個人高地立在哪兒,英姿雄發,神采奕奕。
通政下通萬民,上達天聽,是人卻要的衙門。
這會還沒上任,譚廷便得了不消息,吃飯的時候還同項宜道,說是江西舞弊案已經查的差不多了,嶺陳氏這次難辭其咎,就算有封疆大吏在朝,也要被重罰了。
只不過春闈就在這兩日,朝廷想等著春闈之後,一併置。
這對於寒門庶族來說,就是莫大的好事了。
項宜俱都記了下來。
時候不早,西院的譚建和楊蓁也吃完飯走了過來,一同送譚廷出門上衙。
譚廷瞥了一眼自家弟弟,難得沒有訓斥地勉力了他一句。
「勤勉用功,日後這緋袍自然也會穿在你上。」
譚建本還有些鬱悶,眼下聽了這話,那點懶散的鬱悶一掃而空了。
他看著大哥上奪目的緋袍,正正經經應了一句。
「是!大哥的話,弟弟記下了。」
譚廷朝著他點了點頭,「嗯」了一聲。
只是項宜將他送到門口的時候,他想起什麼囑咐了一句。
「宜珍晚間不必等我,今晚多半要與同僚飲酒了。」
初衙門第一天,京里確實有這樣的規矩。
項宜說好,但也瞧著他提醒了一句。
「大爺喝些。」
譚廷笑起來。
「宜珍還不曉得我的酒量嗎?」
項宜曉得,但還是無奈又道了一句。
「那也喝些。」
的嗓音輕輕的,譚廷聽了,再說不出旁的話來了。
亦輕地應了。
「好,我都聽宜珍的。」
這般說完,正吉著急催促起來,他才出了家門,翻上馬,同眾人揮了手,上衙去了。
項宜站在門前又停了一會,轉頭正要問譚建準備幾時出發,不想有人快馬加鞭地到了門前。
項宜不認識那人,卻見那人穿著蕭觀這般譚府暗衛的裳。
微怔,那人特特上了前來,跟行了禮。
「夫人,屬下乃是大爺吩咐留在寓爺和寧姑娘邊的人。」
項宜一聽,心快跳了一下。
「怎麼了?」
那人道了一句。
「寧姑娘出了些事,您還是過去看一下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