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寧被人一把進了懷中。
那種悉的從始至終最令難忘的安全的覺,在暌違三年之後,終於回來了。
鼻尖發酸,眼眶滾燙,卻察覺那抱住的人,低頭向看了過來。
立刻漫上心頭,急忙收回自己抱住他腰的走,要快快避開,可他忽的笑了一聲。
「我這兒可不是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的。」
他的嗓音低低啞啞的,他只看著的眼睛又道了一句。
「你既來了,就不許走了,我說的可是真的。」
他們不是小時候了,他要一個確定的答案。
項寓低頭看住了懷裏的人,見臉漸漸似覆上了黃昏的火紅雲霞。
目與他一就立刻轉開了。
但沒再推開,輕輕點了點頭。
「我知道了,不走就是了......」
聲音小小的,可落在項寓耳中卻一字一字清清楚楚。
只是他剛說什麼,丫鬟遠遠的呼喊聲便傳了過來。
「姑娘,姑娘!」
沈寧這才回過神來,唯恐丫鬟擔心,正要應上一聲,不想街道的另一邊,有一個聲音頗為近的傳了過來。
「項寓,寧姑娘......你們這是......」
傅源在廟裏算過命一轉頭的工夫就不見項寓了,只是他就這麼尋過來,一下就看到了這般驚人的場景。
儘管他一出聲,兩人就分離了開來,可他看見了,他真看見了。
沈寧臉熱得不行了,匆忙行了個禮就要跑開,還是項寓急忙住了,將燈籠塞進了手裏,這才挑著燈籠應著丫鬟去了。
兩人之間的一舉一毫無生疏之,傅源睜大眼睛看向沈寧離開的方向,待沈寧走遠了,這才又看向了項寓。
他那眼神,可以算是看死人的眼神了。
但是項寓很淡定,就當沒發覺。
傅源忍不住哼了一聲。
「若是我平日裏用這樣的眼神看你,你肯定怪氣了,今日倒是穩得住!」
項寓在他這話里,笑了一聲就當做回應了。
但傅源更生氣了,「你老實代,你為什麼要做對不起我的事?」
這話項寓可就不同意了,瞥了他一眼。
「但凡追究對不起,也要有個先來後到。分明是你先對不起我。」
傅源:?
「你......是我先遇見的,是我先心悅的!你還敢說我對不起你!」
可他這麼說了,只聽見項寓反問的三個字。
「你確定?」
傅源突然就有點不確定了。
而項寓還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。
「你還記得你問過我,為什麼對我不太客氣,是那種絡的不客氣?」
傅源一怔,想了起來,他皺眉看了項寓一眼。
「為、為什麼?」
但項寓沒回答,又是一笑,「你覺得呢?」
聽他問,傅源自尋答案地想了想。
「難道你們真的早就認識了,還甚是相?」
他說著,給出了一個他以為的猜測。
「不會是你什麼表妹之類吧,你們從前有過很久的相?」
他甚至聯想了更多,睜大了眼睛。
「不會還有什麼口頭婚約吧?」
項寓聽著眼角都翹了上去。
「你猜的這個答案很不錯。」
傅源沒有領會他話里其他的意思,只是就此確定了自己的答案。
「啊......」他哭喪了臉,了哭腔,「我就知道,這麼好的姑娘,不會一直等到我出現......」
他哭得還可憐,項寓拍了拍這位朋友的肩膀。
「何必因此哭泣?你難道忘了方才道士給你解的簽?」
他想算仕途,又想算姻緣,道士解簽正中下懷。
項寓道,「榜下貴婿的上上籤,還不滿足?」
「是啊,」傅源當即回過了神來,「你這麼一說,我突然又覺有了。」
不是隨便什麼人,都能當榜下貴婿的。
可他又想起了另外的,瞪了項寓,「你不是說我十年以沒可能中第了嗎?」
項寓一笑,「十年後的貴婿,也是貴婿呀,只不過老了些。」
「你......」傅源要打人了,但看著好友眼角眉梢都掛著笑,是他從前遇到項寓的時候,完全沒有見過的。
他不由話鋒一轉,「你到時候,要請我喝喜酒。」
他這話出口的時候,項寓正看到了遠離開又回來的燈,看到不遠的街口,和丫鬟結伴而返,彷彿是應到了他的目,遙遙向著這黑漆漆的地方看了一眼。
雖然項寓覺得,以的眼神,恐是什麼都看不見了。
但他還是目定在上笑了起來,他應了傅源。
「好,這喜酒第一個請你。」
*
待到沈家的船修好,他們一行繼續上了路,沈寧和項寓原本是遠房表姐弟的事,便由傅源口中不不願地傳了出來。
項寓還替他加了一段,寧寧出生時道士批命多災多病,須得換去姓名去別人在家才能養大,這個別家,其實就是項家了。
方氏姐妹聽聞,驚訝的下差點掉下來,倒是沈黎之沒有太多懷疑,他那姑母沈雁的事似是頗為說不清的。
至於項寓和沈寧剛開始為何不相認,那自然是兩人正鬧彆扭,不願意認對方罷了。
傅源連著失落了三日才好起來,方氏姐妹就沒他這般不快了,每天都暗去瞧沈寧和項寓,在兩人之間發現了許多不可言說的小細節,兩姐妹每天都因著這些發現,愉悅不已。
項寓還好,越發意氣風發,做出來的文章都更加一氣呵,沈黎之不止一次嘆。
「賢弟明歲,一定能蟾宮折桂,雁塔題名。」
只不過項寧卻在方氏姐妹不經意的笑聲和眼神里,覺得自己彷彿是發燒了,每天臉龐都熱辣辣的,一直到近一月之後,沈家的船慢慢悠悠地到了京郊。
這趟來京,要借住的人家,就是姐姐項宜家。
項宜早早就給說好了下船的地點。
原本要在半路下船的項寓,此番也一路跟到了京城。
他們在沈家停船的上一個碼頭,就別了眾人下了船來。
走之前,傅源還扯了項寓一把,「你以後可得對我好,是我讓你的!」
項寓:「......」
見項寓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,傅源笑了起來。
「到了京城請我去最好的酒樓吃酒!」
項寓笑應了,「放心吧。」
沈寧也同方家姐妹和沈黎之道了別,兩人於晨霧裏,在行人尚且稀的碼頭下了船。
天還將亮未亮,約莫是北地已經有了凜冽的冬日寒意緣故,碼頭上的人甚是。
三日前項寓就在前面的一個碼頭,找了個人去給自己姐姐送了信,今日約莫不久,姐姐就會從附近的譚家別院過來。
項寓了姑娘,往一旁的避風的樹叢間走了走,又打發了沈寧的丫鬟去路口瞧瞧,譚家的人來了沒有。
丫鬟一走,此間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。
若是旁人,恐不覺得怎樣,但沈寧只看了項寓一眼,就看出了端倪。
「一定有什麼鬼心思的打算。」小聲嘀咕,飛快看了他一眼。
是小聲說的,可項寓還是聽見了,回頭看了一眼。
「這個碼頭,我們從前來過,你還記得嗎?」
沈寧怔了一下,驀然想了起來,那是他們跟著青舟書院先生的船,一路來京郊,期待項寓應考薄雲書院的時候。
想了起來,當時他們也在此等了一些時候,等接應的人過來。
不知項寓提此事作何,卻見他不知從哪裏尋來一壯的樹枝,在一顆棗樹下挖了起來。
沈寧驚訝,「你當初埋了東西?」
說話間,項寓手下的樹枝挖到了一件,那是個不起眼的木漆小盒子,盒已有些許腐壞。
項寓卻不在意,拿了出來,他沒急著打開,掉上面的泥土捧到了臉前。
「要不要看看?」
他拉開了那木盒,裏面捲曲放著一封信。
紙已泛黃,沈寧小心翼翼地打開,在看到那獨屬於年的凌厲字跡時,一滴眼淚啪嗒落了下來。
那年冬天,他們困頓的日子終於有了一點起,姐姐在譚家逐漸到敬重,而項寓有志能考中薄雲書院,早日登科及第,為父翻案。
他在那封簡短的寫給自己的信的末尾,寫了一句。
「盼寓能早日登科,拿回青天白日、和風細雨,奉給吾長姐,給吾阿寧。」
給吾阿寧......
在最初的淚珠之後,沈寧的眼淚像斷了線似得漱漱落了下來。
那些還不知還不懂的年月,他早已明了,只是將一切都在心裏。
視線模糊的不樣子,姑娘卻聽見他輕地了一聲。
「這三年,項寓跋山涉江,歷得世事,看得人心,更得知己意,但從不曾,忘你分毫。」
項寓說著,低頭輕笑了一聲,嗓音有些許。
「本以為,我那些見不得人的念想只能是奢求,可如今......」
他沒有繼續說下去,只是抬起頭來定定看住了。
風裏似回到了那年的冬日,又於呼呼作響中,從那年的冬日穿梭了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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