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151 庶 青豆

胥麗華見到謝玉臺的時候,這個可憐的年,已經被他自己的想象折磨得奄奄一息。昏黃燭火中,他額頭撞破,有凝固。臉上的舊疤，也被自己劃破，疤連著痕,猙獰無比。而他灰白的臉擡起,正對冷笑。

他低聲喃喃，“我要殺了你。”

“哦？這比救出你的寶貝疙瘩更有趣嗎？”胥麗華蹲下，手擡起他的下，嘖嘖笑。看著他呆滯的目,驚訝下,對自己的效果很滿意，“呀，玉臺這反應，是已經忘了江妤的存在了？黑暗真有趣對不對，能讓你變另一個人啊。”

“你這個老巫婆，死魚眼，婆。你長得這麼醜，你還記得你多老了嗎？！你覺得有趣，自己去回味一番趣啊！”謝玉臺脣翹起，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。他句句穿心，讓胥麗華的臉越來越難看，終於忍不住一掌甩在他臉上。

胥麗華一掌拍在他口，看年被撞飛，順著牆壁滾落。他捂著冷笑，也溫地跟著笑，“好孩子，是你惹我生氣的。那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——江妤，已經死了！”

謝玉臺猛然擡頭，瞪著，“你騙我！”

胥麗華揚眉，“我是什麼樣的人，你不清楚嗎？我怎麼會讓我的小怪，看上別的人呢？玉臺想要證據是吧？來人，把他關到那個全是刑的地方去。玉臺，你能過來，我就告訴你，江妤是怎麼死的。”

日日夜夜，百般折磨。喂他吃人，他喝人，讓他親手去殺掉那些對胥麗華沒用的人。他稍有點兒反抗，胥麗華就用阿妤來他。

“玉臺，阿妤沒有死呢。你看，這是的一手指頭，剛切下的。其他的，還好好的。”

“玉臺，這是阿妤的手骨。已經死了，你不用指什麼了。”

“你不肯和人□嗎？這是江妤腰上的那個同心結，你不想拿過來？乖，我知道你是聽話的孩子。”

江妤，江妤，爲他心頭不能說的傷口。每天，胥麗華都用來他。有時候是一個側臉的影子，有時候直接是的髮簪。有了這麼東西，胥麗華想怎麼玩他，就怎麼玩他。他苦苦忍，多心的疼痛，只爲換阿妤一個消息。

他神思模糊，昏昏沉沉，早已不知道是不是活著了。有時候想，或許已經死了，胥麗華這麼殘忍。有時候又想，或許還沒死，胥麗華要用這個來玩他。

謝玉臺抓懷裡斷裂的杏花銀鏈，他還沒送給。握著的同心結，他送給的。抱著骨頭，胥麗華說是的。年在牢獄裡，吃吃笑：

“我真喜歡阿妤啊……小小的阿妤，安靜的阿妤，陪在我邊的阿妤，永遠只是我一個人的阿妤。我真喜歡阿妤啊，好喜歡好喜歡，喜歡的不得了，沒辦法和人分的喜歡……”

他流下乾的眼淚，滴在手上發黃的白骨上。

“你到底有沒有死呢？你到底是已經死了，還是還沒死？”

那樣一個小姑娘，不知生死的姑娘，是在這裡，最讓他折磨的。

伏夜趁著胥麗華不在，給他送飯。看髒兮兮的年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，蟲子豬食，什麼都能吃下去。伏夜不忍心地別眼，“玉臺，你想活下去的話——得忘了阿妤。不然，你會被郡主瘋的。你也不想，自己真的神志不清吧？”

忘了？

有那麼多讓他喜歡的地方，的生死他還無法確定，他還歡喜地認爲會和走一輩子，他想救出去。他那麼地喜！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，怎麼可以從他心頭消失呢？

那剜骨割一樣的痛，胥麗華每次提起就讓他心口疼的人，他要怎麼忘記？在已經爲他生命最重要的部分後，在他沒辦法捨棄後，在他是聽到的名字就痛苦後……忘記，遠遠比記得困難。

他也知道胥麗華是故意用阿妤折磨他，他也知道自己不了這種痛苦，他更知道再這樣下去，還沒有逃出去，他就已經瘋了……可是怎麼能忘記得了？

那麼喜歡的阿妤。

最後一次和說話，在城門口送他。那時候親吻的覺，刻到了骨子裡，怎麼能忘記？

但是，如果他不能把阿妤從心頭剔除，他就永遠無法戰勝胥麗華。他可能，就要一直被這麼玩弄下去。

昏昏沉沉中，胥麗華的一個男·寵傳消息給他，“利州的人馬，我們都安排好了。就等著公子你殺掉胥麗華，救出我們所有人。”這條線，是謝玉臺憑著自己的本事，佈置了許多年。他要殺了胥麗華，一定要殺了！

失神的年噙著眼淚，去親吻抱在懷中的人骨。他抱著肩，跪在地上，瑟瑟發抖。爲什麼一個人，這麼的辛苦？連他都不清楚，自己還能堅持到什麼地步。阿妤，不管是還是活人，哪怕許我看一眼，讓我知道你的生死，都好啊。

他始知道，越是好的東西，越是捨不得丟掉的東西，越傷人。

阿妤爲什麼那麼好？

因爲人生的每一次溫暖和好，都是爲了讓麻木的神經甦醒，到蝕骨之痛。然後，爲下一次冬天做準備，爲了迎接新的折磨和痛苦。這時候，真的可以把好丟棄了。

再說青顯謝家，謝明臺查到了玉臺這麼多年都被關押在利州的郡主府，無比震撼！他第一次得知，胥麗華是怎麼對待手下的那些可憐孩子。謝明臺一直以爲謝玉臺和胥麗華有點兒，胥麗華是定平郡主，過分不到哪裡去。

那麼，兩年前，玉臺拜他引開的那夥人，就是胥麗華派來捉玉臺的嗎？傻子！爲什麼從來不告訴他？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哥哥，一次次和危險而過，而自己只以爲這是小誤會！

謝白涵敲門，謝明臺把收集來的這些消息，全部給他看。胥麗華是郡主啊，而謝家除了一個謝三郎，不和朝廷有牽扯關係。謝白涵看了這些信，表也漸漸沉重，“七叔這麼多年，是這樣過來的？！”

胥麗華，定平郡主！真以爲是皇帝的親姑姑，謝家就不得嗎？這樣欺負謝家人，是以爲謝家人死了麼？！

“白涵，無論如何，這次，我一定要出手，”謝明臺著眉心，疲累道，“求你給三哥寫封信，胥麗華是郡主，只有三哥和皇帝有集。前幾天江思明問過我話了，我打算去雲州。和他一道，帶著我的人馬，直接去利州。後續的事，就麻煩三哥幫我弄好了。”

“八叔，很不幸，我剛收到大燕公主的來信，三叔服了毒，一睡不起，沒辦法用丞相大人的特權了，”謝白涵苦笑，“我們家今年是流年不吉嗎？一個個，全出了事。”

謝明臺怔住，進而發怒站起，“大哥失蹤，二姐死了，四姐也死了，連三哥都服了毒……現在到了玉臺。謝白涵，你要還當我是長輩，你要不想自家人一個個死盡，你就借我兵馬！朝廷的事我不管了，勞你在青顯費心——難道三哥出了事，玉臺就活該被不管不問嗎？”

謝白涵很看到謝明臺發怒，眉一挑，只好答應下來。好吧，他只是代替父親行使宗主大權。他又不是真正的宗主，放個水，應該沒關係吧？再說，相信父親大人在的話，應該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——當年五哥離家，帶走青顯一半死士，不就是被父親當做沒看見嗎？

謝白涵坐下，開始安排謝家的人事流大權，暫時到謝明臺手上。而青顯朝堂這邊，唔，謝家報快，三叔一睡不起的事，應該還沒被皇帝知道。那這段時間，他就先模仿三叔的筆跡，假作丞相大人，和皇帝談談那個無法無天的胥麗華吧。

土到謝家頭上，很了不起呀。

而胥麗華尚不知道自己已被青顯謝家盯上，每日，仍樂此不疲地玩著逗小老鼠的遊戲。可是最近，謝玉臺的表現，讓十分焦躁不安。

年越來越忍，越來越無表。怎樣拿江妤的生死說話，他都一臉麻木。痛嗎？還是痛的。可是他已經不表現出來，讓無法從中得到樂趣。這個神經變得遲鈍的年，安安靜靜地坐在黑暗中，打不還手，罵不還口。任何侮辱，都嚥下去。幾乎要以爲，他已經死去了！

“我要你求我！求我放過你！不想知道阿妤的消息了嗎？我跟你說，還沒有死，還留著一口氣呢。”

“你以爲這樣我就會放過你？玉臺，你不怕我讓人來，像對待你一樣，去對待你的小姑娘嗎？”

怎麼對待他，就怎麼對待阿妤？

目遲緩的年擡頭，慢慢說，“你想怎麼做，就怎麼做吧。”他不哭，也不笑，他面無表。在抖，他自己卻不知道。

胥麗華呆住，瞪著他。猛然發現他每天抱著的骨頭不見了，“你那個……呢？”

“我吃了，”他緩緩笑，看著自己的十指，輕聲喃喃，“我實在是，太了。”

這樣扭曲的人，坐在暗，出氣沉沉的笑，連胥麗華都被他嚇住。往後退兩步，脊背升起涼氣。看到他面容因傷疤累累而猙獰，卻對出妖嬈華麗的笑，“誰是阿妤啊？我早就不記得了。”

記得阿妤，忘記阿妤。阿妤活著，阿妤死了。這些都有什麼意義呢？

他被關在這裡，被胥麗華毀了手，毀了，也毀了前途。他有時候心痛難忍，有時候腸胃痛，有時候失眠又頭暈噁心。這時候，他就不得不停下來，心痛苦，反而知道什麼纔是最重要的。

胥麗華摔門離去，狼狽慌張。淚水滴在臉上的傷痕上，謝玉臺才知道自己哭了。

如果你經過胥麗華這種每天在心口上放的生活，就什麼都不怕了。那種痛，是把心臟放在火上，一遍遍，反覆地烤。疼痛劇烈，無止無休。但謝老天，你想要活下去，總會克服的。

他過了那道線，變了妖怪，再也回不去了。他像一隻貝殼，把自己罩在裡面。別的東西，都不想要了。因爲想活下去，是這麼的不容易。

是如釋重負嗎？

或許吧。

是悲傷流淚嗎？

或許吧。

都已經不重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