碼喜歡過他，曾那樣深深喜歡過他。

他的起點不知道比陳啟高了多倍。

快到宅子時，鍾允整理了一下裳和腰間的平安扣，抬手了下自己左眼下的那顆淚痣，從前跟在他在一起時，癡癡著他時，最喜歡吻他這顆痣。

曾經那樣喜歡他，他在心裏跟別的男人終究是不同的。他不是自作多，隻是闡述事實，盡管現在不再喜歡他，那些曾經的種種總不是假的。

鍾允往江琇瑩的宅子大門走去，遠遠看見另一個方向，走來了另一個人。

那人上穿著跟他幾乎一模一樣的鶴紋裳，形跟他相似。恍惚間，他險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，以為那是另一個自己。

等他再走近些，看清那人的臉，認出來是卸了盔甲的周義衡，他看起來也是來找江琇瑩的。

鍾允以前沒注意，周義衡的左眼下麵長著一粒跟他一模一樣的淚痣。

周義衡看見鍾允，目在他上定了一下，又看了看他腰間的平安扣，微微皺了下眉：“世子上怎麽會有我的平安扣？”

第39章他竟然隻是一個替。……

今天的天氣很好,即使是下午太快要落山了，依舊毫不吝嗇地落在世間萬上，熾熱又帶著夕的橙黃,讓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像一場夢境。

鍾允無意識地著自己的手指,直到把手指得發疼也沒到一熱。

他隻覺得冷，那涼意不知是從腳底還是心底冒出來的，瞬間就把他整個人淹沒了。過去的種種，吻著眼角淚痣時，坐在燈下給他做鶴紋棉襖,垂眸看著他腰間平安扣。

分明不早起,依舊冒著清晨的寒風站在院子裏看他練箭,笑著說，夫君好厲害,夫君的箭天下第一。

所有那些畫麵像一個又一個掌，把他的臉打得生疼。

他如同被刀割一般難,往日裏對他的一顰一笑，都是刀，一刀一刀狠狠紮在他心口,淬了最疼的毒，讓他生不如死。

偏他對怨不起來，也恨不起來。他不無辜,他不也在把當替嗎。

他以為跟和離那一刻是他最痛苦的時刻,他以為在聽到對周義衡訴說衷腸時是他最痛苦的時刻，殊不知，此時才是。

鍾允從腰間拽下那枚平安扣，攥在自己手心裏，盯著周義衡的眼睛,語氣不甘：“你說它是你的就是你的嗎。”

周義衡看著鍾允這裝扮，不明白他為何要模仿自己穿，細想一下，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麽，他答道：“那原本就是我的，是我留給江姑娘的......‘’。”

周義衡出手：“請世子歸原主。”

鍾允攥著手上的平安扣，隻要他用力一，手上這枚扣子就會被他碎，連同他的恥辱一同碎掉。

他的作頓了一下，終究還是沒這枚扣子，要是被他弄壞了，一定會生氣。要是生氣了，就又不理他了。

鍾允將平安扣收了起來，給自己的臉上了一層偽裝強的麵，沉聲道：“這是別人送給本世子的，是本世子的東西。”

周義衡想到江琇瑩，猜想把者枚扣子送給別人時的心，眸微微沉了一下，沒再多說什麽。

對來說，比起扣子，他的歸來應當才是最重要的。

一旁有路過的行人，一個婦人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，小孩手上拿著一串糖葫蘆，一邊吃一邊睜大眼睛，好奇地在鍾允和周義衡上看來看去，問的母親：“娘，這兩個人是雙胞胎嗎，他們穿得一樣，長得也有點像。”

婦人看了看，見著兩人散發出來的氣場不對，好像下一刻就能拔刀相向一樣，拽著小孩的手大步往前走：“吃你的糖葫蘆，別管別人。”

小孩一邊走，一邊轉頭看，又說：“不對呀，那一個是哥哥，一個是叔叔，哥哥和叔叔怎麽能是雙胞胎呢？”

在場的哥哥和叔叔們聽得一清二楚。

周義衡臉上沒什麽太大的反應，他本就年，才十九歲，意氣風發，是在場人中最年輕的一個，這個雙胞胎中的哥哥必然說得就是他了。

鍾允臉上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，腦子裏卻一直響著小孩的聲音，叔叔兩個字像一塊大石頭一般，把他的腰背都彎了，把他了一個垂暮老人。

趙安心裏急，想對鍾允說，世子，您是因為上的傷沒好，臉上帶著一點病氣，才顯得沒那麽神的。其實您才二十二三歲，不是老男人，絕對不是老男人。

這些話當然不能在世子年輕的敵麵前說，他隻能咽下去，等世子的敵走了再說。

鍾允再不想穿著這裳跟周義衡麵對麵站著，這讓他看起來像個笑話。但他就算走，也要先把周義衡趕走：“周將軍也來找人？”

周義衡點了下頭。

兩人同時看向宅子大門。

趙安上前敲了下門，裏麵很快有丫頭出來。

丫頭看見鍾允和周義衡，怔了一下，心裏猜想，這兩個人怎麽穿得一模一樣，還一塊來找自家小姐，這是有什麽特別的活嗎。

丫頭見一群人都在盯著看，趕忙答：“小姐不在家裏，午飯後就出門了。”

鍾允和周義衡同時出聲：“何時回？”

兩人話音一落，互相看了對方一眼，均沒再出聲。

丫頭：“不知道，小姐沒說。”

丫頭說完，退回到大門裏麵，緩緩關上門。

鍾允和周義衡各自轉，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。

鍾允回到王府，將上的裳一把扯了下來，上麵的鶴紋被一分為二，從中間斷裂。

他對一旁人說：“太醫過來。”

趙安問道：“世子上的傷可是裂開了？”

鍾允沒答，直到太醫提著醫藥箱趕過來，他抬手了下左眼下那粒淚痣，問太醫：“可有法子將這顆痣去掉？”

“法子是有的，”太醫抬眸瞧了瞧世子的臉，直言道，“隻是，祛痣會影響人的氣運，尋常不建議。”

鍾允想了想，他這顆痣是天生的，他天生就是這樣，他還比周義衡早生了幾年，是他先長出來的痣，要祛痣也應當是周義衡，憑什麽是他，憑什麽他要變他的替。

晚飯時，許玉龍回答了他的問題：“就憑你把人當替，你就活該也是別人的替，一報還一報。”

他們在的地方是平京城裏最高的酒樓上，鍾允坐在桌前，轉頭看著街上的夜。

許玉龍搖著手上的扇子，給鍾允倒了杯酒：“怎麽沒讓你家太醫給你看看眼睛？”

鍾允知道自己眼瞎，他沒有臉替自己解釋。兩年前那日，他中了毒箭，視不清，山線不好，他沒能看清，隻聞到上梅花的暗香，這不應當為他認錯人的理由。

許玉龍見鍾允心中堆著鬱結，安了他一句：“你是眼瞎，但也不能說全是你的錯，是那柳夢故意冒充。”

說起柳夢，鍾允又想起江琇瑩離家出走那日，聽見柳夢對他說，隻是一個替，當時一定很傷心。

不對，有什麽好傷心的，他也不過是一個替，犯不著為了一個替傷心。說傷心，不過是尋著這個借口想要跟他和離。

多可恨啊，竟把他當一個替。

他自己好像也不遑多讓，連自己的救命恩人，第一次心的子都能認錯。

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無法失去的同時，也發現本就沒喜歡過他，比這更令他痛苦的是，是如此熱烈而長久地著另一個男人。

鍾允端起酒杯飲下，間滾過一片辛辣，燒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疼，他恨不得現在就見到。

可他見了又能說什麽呢，訴說自己的意，還是用劍抵在脖子上，質問為什麽要把他當一個可笑的替。⑥⑥

許玉龍又給鍾允倒了杯酒，就連他這個場老手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，他縱橫場許多年，閱過無數狗話本子，還沒見過這麽複雜的問題。

恨織，理不清道不明。

許玉龍拍了下鍾允的肩膀，找著話頭安他：“我倒覺得，這是一件好事。”

鍾允抬了下眸：“說。”

許玉龍：“......”

他還沒編好，因為實在想出去這事哪裏好的。

等鍾允又喝掉三杯酒他才想出來：“好歹，你不用稀裏糊塗地過一輩子了，好歹，你把找出來了。”

許玉龍把鍾允手上的酒杯奪掉：“你酒量本來就差，上還有傷口，再喝就醉了。”

“不如好好想想，下回見著世子妃，要跟說些什麽。”

鍾允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來，他該以什麽樣的心麵對，見了該說些什麽。

窗外，月亮掛在半空，一旁散落著幾顆星星，星耀眼，點綴著平京城熙熙攘攘的夜，曾經對他說，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樣好看，亮晶晶的，說他應該多笑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