養
文/十度天
時值盛夏,黎城的傍晚悶熱難當。
沉悶的雷陣雨前夕,雲層得很低,過堂的風裏裹挾著縷意。
姚舒坐在桌前,低頭做著數學題,練習冊上的解題步驟工工整整。
寫下最後一題答案,抬手了有些發脹的眼睛,向窗外。
天已經暗下來,裴家的中式別墅一片燈火通明。
對來說,這裏是陌生的。
十歲那年,的父母因車禍去世,而則被送到溪城汲水鎮,跟著外婆生活。外婆年紀大了,一直不好。
一周前,外婆因病去世。
又被裴老爺子帶到這個城市。
外婆臨走前說,裴老爺子是的故友,是很好很好的人。
以後要好好聽裴爺爺的話。
想到這裏,姚舒眼角微酸,沒來得及過多傷,門外忽然響起哐當一聲巨響。
是東西摔落碎裂的聲音,同時還有岑姨的驚呼聲。
姚舒的筆尖一頓,連忙起出門查看。
“舒小姐。”
岑姨正彎腰撿著地上的碎瓷片,見出來了,對笑了笑,眼角的皺紋也跟著彎了彎。
是裴家的傭人,慈祥和善,姚舒總能在上看到外婆的影子。
“你看我,年紀大了作也不利索了,一不小心就摔碎了一套白瓷茶,是不是嚇到你了?”
姚舒搖搖頭。
蹲下,幫忙一起撿:“岑姨,我幫您。”
“哎——不用不用,我來就行,別劃傷了你的手。”
“沒事的,”姚舒聲音細細的,“我會小心一點,不會劃傷的。”
岑姨看著低頭認真撿瓷片的小姑娘,心底一陣。
這個南方來的小姑娘平時話不多,整日也都是悶在房間裏做題。
但卻是個很乖的孩子。
聽說溪城的水土養人。
這話倒真是不假。
小姑娘生的十分水靈,皮潔白,五帶著江南孩的秀氣溫婉。
說話的時候也是溫聲細語的,著實有些惹人憐的味道。
岑姨笑著說:“今晚裴先生要回老宅,我就想著拿一套新茶出來,沒想到這手腳的。”
“裴先生?”姚舒微怔。
“裴先生是裴老爺子的獨子,也是裴家創銘集團的掌權人,平時一直忙於工作很回來。舒小姐你剛來,所以還沒見過裴先生呢。”
姚舒默了默。
未等開口,岑姨忽然一拍大,邊說邊急匆匆往樓下走。
“天怕是要下雨了,差點忘了裴老爺子的花還放在外麵庭院呢,我得趕把它拿進來,可別淋了雨。”
-
庭院裏放著不致的觀景盆栽,有大朵的野百合和芍藥,更多的是不出名字的花。
都是裴老爺子的心頭。
姚舒幫忙把一個個盆栽放到不遠的花房。
“舒小姐,是不是太重了?”
的量小,抱著稍大的盆栽時,幾乎把半個人都遮住了。
姚舒鼻尖有些發紅,淺淺笑了笑:“不重,我搬得。”
“你還是放著吧,我去老劉過來幫忙搬。”
岑姨看了眼細胳膊細的,有些於心不忍,最後還是進屋去裴爺爺的司機過來幫忙。
天邊積雨的流雲越來越多,眼看這場雨就要落下來。
姚舒抱著盆栽不自覺加快的腳步。
庭院的鵝卵石道路有些漉。
黑鬆盆栽遮住了姚舒的視線,沒走出幾步,忽然撞到了一個人。
接著,聞到了一好聞的木質香,是淡淡的枯木屑味,猶如冬日的柏鬆冷冽沉靜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
姚舒急忙後退一步道歉,手指了,卻沒敢抬頭。
垂眼間,隻看到燙得闊的角,往下是一雙筆直的西裝。
黑的商務皮鞋可鑒人,矜貴到不染一塵土。
“沒事。”
男人抬手輕撣了下服,嗓音清淡。
他沒過多停留,邁步從側走過。
而過時,擺輕輕掃過的手背。
姚舒後知後覺抬頭,卻隻來得及覷間男人寬闊的背影。
著那個背影,稍稍恍惚了一下。
雲層深出幾聲悶雷,這場雨是愈發近了。姚舒收回視線,繼續埋頭搬運盆栽,沒再去想。
岑姨剛走到門口,迎麵就遇到了裴硯承。
“裴先生,您回來了。”
“嗯,”裴硯承淡淡應了聲,“老爺子呢。”
“在書房,已經等您有段時間了。”
裴硯承剛想往裏走,忽然想到了什麽,腳步倏而停住。
抬起眼,視線掃過遠正搖搖晃晃搬著盆栽的小姑娘。
“對了。”
“這是哪來的小東西?”
岑姨順著他的目看過去。
“裴老爺子從溪城帶回來的孩子,家裏人去世了,老爺子覺得孩子還小就想幫忙照顧著。”
裴硯承沒什麽緒地開口:“老爺子平時就喜歡養花養鳥養烏的,這次倒好,直接撿了個小孩養?”
岑姨微笑著解釋:“是裴老爺子故友的孩子,這孩子乖的,也很討人喜歡……”
裴硯承顯然沒興趣聽其他的話。
沒再說什麽,提步上了樓。
-
將所有盆栽搬進花房後,姚舒臉頰微紅,鼻尖滲出了些許汗珠。
岑姨倒了杯水給。
“舒小姐,今天可真是辛苦你了,讓你幫忙搬了這麽久盆栽,我心裏都過意不去了。”
姚舒淺淺地笑了笑,接過水杯,低頭小口喝水。
花房溫暖宜人,白的薔薇花攀緣著牆壁而上。
姚舒坐在藤椅上喝水,手撥弄鵝黃的花蕊。
正在此時,後的曲形木質樓梯傳來腳步聲,然後是男人不疾不徐的聲音。
“目標公司的調研評估報告細節太多,還需要一些時間,西郊酒店的開發也在穩步落實。”
“還有,最近集團裏有幾個新項目要上,這段時間我應該不會經常回老宅。”
姚舒下意識抬頭。
正巧撞上男人掃過來的視線。
是剛才庭院的那個人嗎?
他上的西裝外套已經掉了,穿著裁剪合的黑襯衫。
量高,五深邃。
與在學校裏見到的同齡年們不同,那是隻屬於男人才會有的棱角。
遲來的雷雨終於在此刻落下來,耳邊是沙沙的雨聲。
落地窗外,雨水分外滂沱。
兩人的目短暫錯後,裴硯承便移開了視線。
是一種毫不掩飾的無視。
“我年紀大了,集團的事你自己決定就好。”
裴老爺子走至姚舒眼前,對裴硯承介紹道:“硯承,你這幾天在華景都沒回老宅,這是小舒,我從溪城帶回來的孩子。”
裴硯承的視線重新落在的上。
姚舒抬頭仰他,跌進那雙黑沉的眼睛。
裴爺爺還在說著什麽,卻像浸了的雨水裏,耳邊的聲音模糊了一片。
什麽也聽不清。
硯承?
是他的名字嗎。
直到姚舒的胳膊被輕輕推了一下。
岑姨小聲提醒:“舒小姐,快人呀……”
姚舒回神,下意識口而出:“硯承……”
話一出口,四下所有人皆是一愣。
空氣中是短暫的靜默。
“……”
意識到自己太過失禮,姚舒的臉驀地就紅了。
耳也燙得不行。
裴爺爺被逗笑了,正想說話,手機鈴聲霎時響了起來。
他看了眼屏幕後,臉微變,走到花房外去接聽電話。
姚舒拘謹地站在那裏,因為剛才的稱呼尷尬不已。
安靜片刻。
跟著岑姨規規矩矩地了一句:“裴先生。”
“你應該我什麽。”他略微揚眉。
姚舒試探問:“裴伯伯?”
“伯伯?”
“不是,”慌了下,怕他生氣,臨時又改口,“裴哥哥。”
聽著糯糯的普通話音調,裴硯承覺得有趣,生出了幾分閑心,漫不經心地逗:“老爺子是我父親,你他爺爺,你說你應該我什麽。”
爺爺的兒子,那不就是——
爸爸?!
姚舒嚇得險些扔了手裏的水杯,慌慌張張解釋,“不行不行,您誤會了!裴爺爺沒有要收養我,也沒有辦收養手續,爸爸……不太合適吧?”
裴硯承稍頓,終於輕笑出聲。
笑聲悶悶的,讓姚舒更覺得窘迫,低著頭沒吭聲。
低垂的視線裏,姚舒看到男人邁步離開。經過邊的時候,大掌輕輕拍了下的發頂。
低醇的聲音從上方落下來——
“小孩兒,叔叔。”
-
那天之後,姚舒沒有再見過那個男人。
本以為自此兩人不會再有什麽集,卻沒想到三天後,會提著行李箱,被送去華景都。
那個男人的住所。
岑姨坐在車裏昏昏睡,而姚舒卻無半點睡意,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怔怔出神。
那天,裴爺爺接完那通電話後臉就一直不是很好,經過花房的時候,依稀能聽見裏麵傳來爭吵聲。
後來,姚舒才知道那是裴的電話。
裴心髒不好,一直在瑞士療養。
這次打電話來,卻是來談離婚的事的。
裴爺爺生了很大的氣,去了瑞士。因此將姚舒送去裴硯承那裏,讓他幫助照顧一段時間。
傍晚時分,黎城CBD中心霓虹閃爍,車流如織。
拔地而起的高樓聳雲端,到都充斥著金錢和利益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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